今晚的第一國營飯店很熱鬧,大廳裏的運輸員和徒弟們都喫嗨喝嗨了,今天的伙食和酒水實在太豐盛。

    每個餐桌上六個月喫十道佳餚,葷菜素菜各有五道,有整隻的燒雞和整條的魚,都是傳說中硬菜。

    角落裏正在擺生日宴的任長友十分鬱悶,他安排的也是十道菜,不過只有一盤炒雞蛋和一盤青椒炒肉皮勉強算葷菜。

    運輸處們喝的都是兩元錢一瓶的茅臺或者五糧液,任長友他們喝的是四毛錢一瓶的洋河大麴。

    薛明準備的酒都是別人送給他的禮物,每次去各地的供銷社送貨時,每次途中住宿供銷社招待所時,都會收到好煙和好酒。

    他平時也不愛喝酒,所以就藉着擺宴的機會清理空間庫存。

    如此豐盛的酒席過年都喫不上,運輸員和實習生們一邊喫一邊感嘆處長的恩情還不完。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任長友擺生日宴本來就是向狐朋狗友們炫耀實力,沒想到被運輸處的工作聚餐完爆。

    心情就很不爽,現在又被好朋友牛國興放鴿子,連帶着看牛國興也很不爽。

    牛國興也注意到了對方的不爽,於是倒滿一杯酒站起來走人。

    “國興哥去哪?”同桌的郭愛民拉住他的衣角,他曾和牛國興一起在人民路當街溜子。

    “薛處長破費給咱們慶功,我要敬他一杯酒。”牛國興端着酒杯走進包間。

    “師傅今天破費了,學生敬您一杯。”牛國興雙手端着酒杯恭恭敬敬站在薛明身邊。

    薛明今天也沒少喝,因爲明天就是運輸處分家屬院的好日子,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腦子有點迷糊,“私下裏你叫我薛哥就行,我剛纔已經喝了小半斤。”

    “我幹了,薛哥沾沾嘴脣就行。”牛國興端着酒杯一飲而盡,酒杯向下表示酒已喝完。

    “老弟快喝吧,不要辜負學生的一片心意嘛。”王顯邦馬上大聲起鬨。

    “王哥說得不錯,老弟沾沾嘴脣意思意思。”已經六成醉的王天合也慫恿薛明。

    薛明不再廢話站起來喝一小口,一兩的酒杯下去了三錢,當然不能只沾沾嘴脣。

    “老師好,我是實習生洪明磊。我幹了,您隨意。”身材魁梧的洪明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薛明很喜歡老師這個稱呼,這些實習生在未來就是他的班底,於是站起來再喝三錢酒。

    “老師,我是實習生王新宅,我幹了,您隨意。”神情略顯靦腆的王新宅弱弱地說道。

    薛明覺得不能厚此薄彼,於是仰頭喝光杯子裏最後的四錢酒。

    “你們以後跟着師傅好好學,不要辜負我的信任,不要給咱們運輸處丟臉。”

    “老師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一定不給咱們運輸處丟臉。”

    接下來他在一聲聲“老師”中迷失自我,實習生們排着隊敬酒,三十個實習生直接灌了他八兩白酒。

    這就有點多了,生性穩重的謝勇徵急忙阻止同事們繼續敬酒。

    薛明偷偷喝些靈泉水讓自己清醒,一邊帶着大家喫菜一邊聽熱鬧。

    大廳裏非常熱鬧,三十個實習生的平均年齡二十五歲,在酒精的刺激下放飛自我。

    角落裏的生日宴很沉默,孫國榮看見任長友沉着臉,眼珠一轉開始挑撥離間。

    “薛明那個混蛋實在太差勁了,隨便搞個工作聚餐就擺這麼好的酒菜,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運輸處油水大。”

    生日宴上的年輕人都知道孫國榮在應聘運輸員時跟薛明結了樑子,他們也被對方炒得心煩意亂。

    本來喫生日宴是好事,結果被鄰桌吵得頭疼,鄰桌的酒菜又比他們好太多,心情當然很不爽。

    “長友哥,我怎麼覺得在曹局心裏薛明的地位要比洪正叔高很多啊,他牛國興都不給長友哥面子。”孫國榮挑撥離間。

    任長友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爹任洪正是公路處的處長,薛明是運輸處的處長。

    公路處和運輸處的主管部門都是運輸局,直接分管領導都是牛國興的父親牛保全。

    他今天擺生日宴得到了父親的支持,父親建議他邀請運輸局曹局長的大兒子曹大華,副局長牛保全的大兒子牛國興。

    本來曹大華和牛國興都答應給他慶生,結果曹大華不知所蹤,牛國興參加運輸處聚餐不給他面子。

    “哼,運輸處有什麼了不起?咱們公路處雖然是小單位,但咱們不偷國家的柴油。”坐在任長友旁邊的董浩陰陽怪氣。

    酒桌上的同伴哈哈大笑,除了孫國榮以後他們都是公路處的職工,也都聽說過轟動全城的運輸員偷油案。

    “國興,過來跟我喝杯酒。”任長友端着酒杯大聲跟牛國興打招呼。

    大廳裏突然安靜,牛國興覺察到對方有些醉意就婉言謝絕,“不好意思啊長友哥,等下我還要送薛處長回家,改天我請你喝酒。”

    “國興哥是不是嫌棄我的洋河大麴不如薛明的飛天茅臺啊?”任長友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公路處的職工哈哈大笑,孫國榮馬上添油加醋,“公路處是清水衙門喝不起茅臺,耗子處能偷油所以喝得起茅臺。”

    “誒?國榮老弟爲什麼把運輸處叫做耗子處呢?”董浩繼續陰陽怪氣。

    “運輸員倒賣國家柴油被槍斃了十個,運輸處可不就是耗子處嘛,他薛明就是耗子頭兒。”孫國榮故意提高嗓門。

    “孫國榮你少放屁,任長友你們不要搞事。”牛國興也來了脾氣。

    “你纔是放屁,難道我有說錯話嘛。”孫國榮是無業遊民不怕牛國興。

    “你放屁!”運輸處實習生馬上提高嗓門跟他們對罵,大廳裏瞬間亂成一片。

    老運輸員都是老油條,雖然很生氣卻能保持冷靜,偷油案也確實是事實。

    實習生卻一個比一個激動,決定他們前途的薛處長就在隔壁包間,爲了給薛處長留個好印象他們當然要跳出來維護運輸處。

    雙方罵成一片,薛明的表弟劉紅偉梗着脖子走到孫國榮跟前,“我表哥薛明是好人,你隨便罵人你纔是耗子。”

    劉紅偉明顯不是省城口音,穿着破舊的衣服一看就是鄉巴佬。

    “滾蛋吧你!”孫國榮明顯看不起他,站起來用力把他推開。

    劉國紅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屁股砸在凳子上疼得嗷嗷叫。

    “公路處欺負咱們運輸處,同志都上啊。”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一場羣架在第一國營飯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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