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午後一點多的樣子,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
林樹深要尋找人多的路段。
而在前面路口,那條與明田路相交的街就是一條步行街,是人流最旺的地段。
小三輪車是他花兩百元錢從別人那裏買的處理品。
車上碼着兩個紙箱子,紙箱子上貼着一張白紙,紙上寫着幾個黑字:“出售溼巾紙。”
林樹深已經來沿城十來天了,通過這些天的轉悠,象洋鎮的大致環境他都已經摸得差不多了。
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姐夫曹學謙那裏,註定是沒有什麼好的消息的。
日子每過一天,他心裏的無助和焦灼就多一分。
前幾天,葉蓮在看一本雜誌的時候,看到雜誌的封底頁有一個招商廣告。
葉蓮細看,是一款溼巾紙,廠家在招代理。
溼巾紙?新鮮,應該是款新產品吧?
當時葉蓮就想,眼下正是酷暑,每個人動不動就是汗流滿面。如果每個人手裏都有包溼巾紙,流汗的時候就拿出來擦一擦,豈不是又方便又清爽?
這樣想的時候,葉蓮就覺得這東西或許有銷量。
林樹深不是正找事情做嗎?這或許就是個機會。
葉蓮就與林樹深商量,林樹深也覺得可以試一試。
葉蓮於是馬上撥通了廣告上的電話,得知如果要做代理的話每個月至少要拿五千塊錢的貨,但第一次可以拿一千塊錢的貨進行試售。
五千塊錢的貨一開始肯定不敢拿,但可以試一下拿一千塊錢的貨。
如果成功了,就可以考慮做代理的事情;如果沒成功,也就不會損失那麼多。
那天,考慮到林樹深手頭沒錢拿貨,不用林樹深開口,葉蓮主動借給他了一千元。
怕林樹深有壓力,葉蓮又這樣對他說:“這一千塊錢,如果賺錢了你就還我,如果虧了,就算虧我們的,你就不用想着還了。”
林樹深感激地點頭。
等這溼巾紙一到貨,林樹深就用自己準備好的小三輪車拉出來賣了。
他選擇正午出來賣,就想着這個時候是最熱的時候,可能最適合賣溼巾紙,至於自己熱不熱,他根本就沒去考慮。
來到路口,林樹深稍稍猶豫了一下,就往左拐。
林樹深發現了一個問題。
沒錯,正午是最熱的時候,但最熱的時候卻是人最少的時候。
這步行街,夜晚的時候真是人頭攢動,但這會兒人並不是那麼地多。
林樹深找了個位置停了下來,看看會不會有人對他三輪車上的溼巾紙感興趣而過來看或者買。
賣一張可以賺三毛,一包可以賺三塊,如果一天能賣個十包,他都心滿意足了。等這些溼巾紙成功賣出去,他就可以做代理了。
但是沒有人過來。
行人都挑陰涼的地方走,或者撐着遮陽傘急匆匆地走,似乎生怕自己被太陽曬化了。
也有人投過來目光,但目光只在他空蕩蕩的衣袖上停留,順便從溼巾紙箱子上一掃而過。僅此而已。
林樹深想吆喝幾聲,一下又沒有足夠的勇氣。
林樹深停留了一陣,臉上汗珠滾落,長袖衣服後背的汗溼越來越寬。
林樹深重新蹬起三輪車,沿着街邊慢慢向前。
這一回,他一邊蹬,一邊鼓起勇氣小聲吆喝:“賣溼巾紙,賣溼巾紙——”
他一邊吆喝一邊看向路邊的行人,感知着他們的目光。
看過來的人似乎多了幾個,林樹深心裏生出一點希望:他們會不會過來買呢?
但他失望了。
他還特意注意那些流汗多的人,心想:他們會不會買溼巾紙擦擦汗呢?
但他也失望了。
有時看到一個流汗的人掏出紙巾出來擦汗,他好想徑直走到那個人跟前說:“我這裏有溼巾紙啊!用起來像溼毛巾一樣舒服的。”
但他臉面還是太薄。
三輪車下的步行街就那麼長,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盡頭。
沒有一個人過來問,更沒有一個人過來買。
接下來怎麼辦呢?
林樹深很茫然。
林樹深從步行街通過一條巷子拐到象洋大道。
正午的象洋大道,車多人少,顯然不是一個售賣的好地方。
林樹深盯着白花花太陽底下的街道,不知道要向何處去。
他拿出那瓶帶出來的水,仰面喝了幾口。
瞬間,喝下去的水便化成了汗水,從頭上汩汩地往下流。
林樹深漫無目的地隨便往一個方向騎。
他穿過一個橋洞,上了一個緩坡,慢慢來到另一條街道。
這條街更沒有什麼人,因爲兩旁都是些建材鋪面或者是些搞維修的鋪面。
林樹深繼續往前騎,儘管看不到什麼人。
騎着騎着,他聽到一個地方傳來了音樂聲。音樂聲有時舒緩,有時強勁。
那是個什麼地方呢?
林樹深好奇地想去看看。
循着音樂,林樹深找到了那個地方。原來是個溜冰場。
溜冰場一般都是建在商場裏面,但這個溜冰場建在了工業區裏面的一棟廠房的一樓。
林樹深聽到了從溜冰場傳出來的歡聲笑語,感覺到裏面的人還挺多。
林樹深想象着那些人在溜冰場上奮力追趕的身影,想象着他們揮汗如雨的樣子。他們會不會需要溼巾紙擦一擦汗,潤一潤肌膚呢?
這樣一想,林樹深覺得大有可能,他就想去試一試。
林樹深看到個杆子,就騎到杆子旁,停下來。他取下車鎖,用腳幫忙固定,把車輪鎖在杆子上。
他用一隻手抱起一個紙箱,向溜冰場門口走去。
“你幹什麼?門票呢?門票呢?”門口的保安老頭兇兇地問。
門票?忘了這個茬。
徑直往溜冰場裏面走的林樹深停下來,感覺很尷尬,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老頭看林樹深不像是進去溜冰的樣子,又看到他只有一隻胳膊,便緩了語氣問他:“你要進去幹什麼?”
“我想進去賣溼巾紙。”林樹深如實說。
“溼巾紙?那是幹什麼的?”老頭又問。
“擦汗的,像溼毛巾一樣。”林樹深解釋。
“哈哈,”老頭突然笑了:“你找錯地方了。”
“爲什麼?”林樹深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