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朱高煦竟然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恐慌。
是的，恐慌！
永樂大帝竟然也會恐慌！
太子朱高熾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大明朝只怕瞬間就會天下大亂了！
朱高煦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他現在只能希望太子朱高熾安然無恙，否則這個大明真的要亂套了！
離開了乾清宮，朱高煦徑直來到了天牢。
天牢內陰暗潮溼，時不時傳出囚犯的呻隱聲與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之後，朱高煦見到了刑部主事李時勉。
這個意氣風發的刑部主事，此刻已經是蓬頭垢面，渾身沾滿了血污，顯然已經經歷了酷刑。
動刑的人，應該是東廠那些死太監。
朱棣畢竟還是朱棣啊，廠衛制度發起人。
錦衣衛被他給廢了，轉手又搗鼓出一個東廠。
但是，相比於錦衣衛，東廠那些太監閹人，更是殘暴不仁。
一羣身體殘缺的閹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變態，突然間執掌了滔天權力，就成了一條條瘋狗豺狼！
至少，錦衣衛還在的時候，輕易間不會對官員動刑，除非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授意。
但是東廠那些閹人可不會管怎麼多，他們只在乎皇帝陛下一個人的意志。
朱高煦看着眼前這李時勉，顯得有些頭疼。
這李時勉在歷史上可是出了名的頭鐵，以直言敢諫聞名天下。
朱棣氣得幾次將李時勉的奏章扔到地下，即便是仁厚無雙的仁宗皇帝朱高熾，也被李時勉氣得命武士用金瓜擊打李時勉，李時勉三根肋骨被打斷，擡出去時都快死了。
面對這樣一個人，尋常的刑訊手段是沒有用的，更何況那封東廠拷問出的供詞裏面，李時勉也不在三十七人的名單之中。
“李時勉！”
“太子遭人設計陷害！”
“有人試圖挑起本王與太子之間的爭鬥，從而阻礙新法推行！”
“現在本王只想問你，你爲何要糾集百官伏闕，是受了何人指使？”
李時勉艱難地擡起頭，看向朱高煦，直接吐出一口血沫。
“呸！”
“國賊朱高煦！”
“你少在這裏假仁假義！”
“除了你之外，還有何人會陷害太子殿下？”
不出意外，李時勉對漢王爺極其敵視。
其實這很好理解，誰都知道漢王密謀奪嫡，作爲太子朱高熾的堅定擁躉，李時勉恨不得朱高煦立刻暴斃，能給他好臉色纔怪！
朱高煦也不惱怒，再次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場。
“第一，本王是爲救太子而來！”
“第二，有人試圖阻礙一條鞭法推行！”
“第三，太子蒙受不白之冤，已經昏死了過去！”
此話一出，李時勉臉色大變。
“逆賊！”
“奸賊！”
“惡賊！”
“朱高煦！”
“你敢奪嫡爭位！”
“日後你定是那萬古不易的賊！”
朱高煦:“？？？”
尼瑪？
至於罵得這麼狠嗎？
老子是刨了你家祖墳還是咋滴？
漢王爺沒了繼續審問的興致，直接擺了擺手，讓聶興把兩封口供扔到了李時勉身前。
李時勉下意識地撿起一看，下一刻驚呼連連。
“這不可能！”
“彭城伯爲何要阻礙一條鞭法推行？”
“這分明就是有人借他之手，想要陷害太子殿下啊！”
“想明白了？”朱高煦沒好氣地開口道，“你們爲何要糾集文華門外伏闕痛哭？是何人授意你們？把這個人揪出來真相就大白了！”
李時勉聞言一怔，隨即苦笑着搖了搖頭。
“無人授意！”
“當日陛下怒罵羣臣，我等自然不服。”
“我等順着這句話去想，腦海中不約而同地生出一個念頭，一旦新法頒佈天下，就是更易太子之時！”
“所以我們纔會壯着膽子前去伏闕，懇求陛下收回成命！”
聽到這話，朱高煦很是無語。
一羣天殺的蠢貨！
就這樣被人當刀使了！
“不對！”
朱高煦眉頭一皺，
“那爲何有三十七人開口承認，此事是得了太子授意？”
“因爲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文華門外，伏闕痛哭’，疑似出自太子之手！”
李時勉滿臉苦澀笑容，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等人當真是蠢到了極點，被人當刀使了都不知道！
“紙條呢？”
“不知所蹤！”
“你們是沒有腦子嗎？”
“……”
朱高煦強忍着心頭的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蠢貨！
百官伏闕事件，到此也基本明朗了。
有人利用百官憋屈悲憤的心理，煽風的煽風，點火的點火，成功促使李時勉等官員上演了這麼一出鬧劇。
但不得不承認，這幕後之人手段極其高明。
太子殿下的紙條在眼前，他們這些太子擁躉難道還不聽命行事？
再加上那人故意挑明漢王在收攏民心，太子地位岌岌可危，這些太子擁躉急怒交加之下，會做出伏闕痛哭的事情來也就不足爲奇了。
利用太子黨官員的心理，強行製造了這麼一出好戲，幕後黑手這手段確實高明。
而且縱觀整個事情經過，幕黑手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甚至連那張紙條都不見了蹤影。
線索到這兒，自然也就斷了。
朱高煦嘆了口氣，起身向牢房外走去。
“漢王，我等毫不知情啊！”
“爾等活該遭此一劫！”
“……”
朱高煦走出天牢，有些煩躁地甩了甩頭。
聶興大步跟了上來，低聲問道:“王爺，下一步……”
“告訴五城兵馬司，封鎖整個帝都！”
“你帶人去彭城伯府抓人，一個都別放跑了！”
“卑職明白！”
聶興咧嘴一笑，當即領命而去。
大鬧京師啊，多久沒有這麼幹過了！
……
東宮太子府。
太子妃滿臉悲慼哀容。
這人入宮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麼回來就成這副模樣了？
皇帝陛下此刻就站在她身邊，可張氏根本不敢開口詢問。
因爲，此刻皇上的臉色，陰沉得有些嚇人！
不知過了多久，幾名頭髮花白的御醫接連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然而還沒等朱棣開口詢問，這幾名老神醫竟然全都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爲首御醫嘆了口氣，硬着頭皮開口道。
“陛下，太子殿下本就心脈瘀阻，如今又受了刺激，只怕……只怕……”
“只怕什麼？”朱棣強忍着內心的驚懼，緩緩問出了這句話。
御醫以頭觸地，滿臉悲痛神色。
“還請陛下……早做準備！”
早做準備！
聽到這四個字，太子妃張氏哀嚎一聲，當場昏死了過去。
朱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站都有些站不穩了，接連倒退了好幾步，幸虧被眼疾手快的小鼻涕牢牢扶住，這纔不至於癱軟在地上。
“傳旨！”
“召太孫瞻基、趙王高燧速速回京！”
“太子病重，即刻回京，不得有誤！”
朱棣咬着牙說出這句話後，隨即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陛下！”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