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玥就憑一句古里古怪的話，成了科考團的吉祥物，被圍在中間不停問問問。
“那隻蜘蛛在哪兒？是不是孔蛛？”
“蜘蛛裏只有孔蛛的視覺比較發達，而且專門喫其他蜘蛛，你指一下它在哪兒，我抓一隻回去研究研究。”
“你怎麼看見的？視線能放大嗎？還是能感覺到震動？”
藺崢拉一拉腰上的安全繩，只能看見人羣裏的繩子那頭也被拉了拉，人卻看不見。
只能順勢讓大家原地休息一會兒。
“看來不是她不討人喜歡，是喜歡她的人是特殊人羣，比如高知老年團。”蔣雨行在邊上嘀咕。
藺崢瞥他一眼：“你怎麼知道她不討人喜歡？是誰看見直升機空運兩個雪糕羨慕到願意獻身的？”
蔣雨行：“昨天晚上我深入研究了一下她的家庭成員資料，發現她在凌家估計不好過。”
“你想想啊，八歲才走丟，那個年齡早都記事了，肯定把自己走丟後天差地別的生活，還有凌家人沒找到她的事記得牢牢的。好不容易被找回家了吧，以爲自己能一家團聚好好哭哭了，發現已經有一個養女取代了她的社會地位。”
“養女雖然只是養女，從血緣關係上取代不了她的位置，但是社會關係上，一個生活在她家裏，代替她享受高質量生活和教育的人，和原本喜歡她要和她建立關係的所有人都交好，其實就算一種取代了。人不都要活在社會關係中嗎？”
“和這樣一個取代她的人生活在一起，估計還要被好面子的豪門要求姐妹和樂，看着自己的父母哥哥時不時關心一下那個人，誰受得了啊。”
“而且我看她也不是能嬉皮笑臉討好人的類型，估計和她爸媽哥哥的關係還是那種半生不熟的感覺，要不然也不會寧願跟着我們跑野外探險也不願意在家待着了。”
完了他還感嘆一句自己濃縮的大道理：“不願意長久待在誰身邊，肯定是那個人給的安全感和偏心還不夠。”
藺崢中途也不打斷，可聽完了卻說：“話確實多，待會兒發現透明人老巢了就你去，萬一它會說話你們還能談判。”
蔣雨行：“……”
透明人真要會說話，他剛到人家“臥室”門口就能把他嘎了！
許嘉言也聽着呢，毫不猶豫嘲笑出聲：“好辦法，凌江玥看你還能看得更清楚點，也算爲餌料市場做貢獻了。”
幾米開外的人羣裏，凌江玥反射性擡起頭。
藺崢他們提起她的名字，是在議論她？
好事，越瞭解，越擁有。他們以爲了解她的時候，就是她“擁有”這些人的時候。
嗯——大概就像孔蛛捕捉一隻毒蜘蛛的過程。
她的脣角彎了彎。
……
短暫的休息過後，隊伍繼續往更深處走。
這一路上遇到的東西就多了，毒蛇毒蟲直接在面前爬過，倒下的枯木上還有罕見的偏側蛇蟲草菌，把一隻只昆蟲蛀空，成爲真菌的生長溫室。
最難忍受的是，溼熱黏膩的身體上突然飛來一隻隱翅蟲，要是不小心一掌拍下去，釋放的腐蝕性成分能讓人痛得發抖。
好在大裂谷總是有盡頭的，他們在避開各種蟲子艱難行進兩小時後，終於遇到了林木遮擋的崖壁。
“指南針越靠近這裏轉得越快。”
“紅外掃描儀的數據顯示也很混亂。”
“聲波成像儀呢？”
“裏面有空腔。”
藺崢拽拽繩子，問身後那個東張西望的人：“看見什麼了嗎？”
凌江玥指指一棵大樹：“這棵樹有影子，很亮。”
“又是聲波？”蔣雨行如臨大敵。
“可能是裏面的東西弄出的震動聲波，把聲波掃描儀放近點，看能不能檢查出生物體。”藺崢壓低了聲音說。
最先進的聲波掃描儀，可以檢測出生物體極小的動作，比如呼吸時胸腔的起伏，只是這裏磁場混亂，空腔的顯示圖只有半截，方向不明，會有點影響。
儀器被架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屏幕裏隨着聲波的發出，逐漸顯現一些顏色不同的小點，那是小型生物受到驚嚇在四處亂爬。
暫時沒人管凌江玥，她安靜退到人羣邊緣，閉上眼睛深呼吸一下。
人體信息素的味道，枯枝爛葉被踩動的細碎聲音，還有風從溼潤的地方吹出的淡淡土腥味，全都在她的五感範圍內。
這是個天然的神祕生物培養皿，人類鮮少踏足的地方，必定生存着一些沒被發現過的神奇生物，它們的分泌物，鳴叫，翅膀扇動的聲音，運動時產生的熱輻射，都是新鮮的，沒有被記載在她大腦裏的內容。
確實有東西。
她睜開眼，順着腳下的位置看向前面。
“這塊地方生物運動痕跡最多，空腔的入口應該就在這兒。”林珈也剛好通過儀器得出了這個結論。
果不其然，藺崢在一棵大樹的根系旁邊，發現了一個空蕩蕩的入口，像平地上凹進去的天然陷阱一樣，只是掛滿了藤蔓，往裏看黑黢黢的，看着就嚇人。
蔣雨行嘆氣：“大裂谷裏的天坑地縫，我們到人家臥室門口了。”
藺崢眼睛都不眨一下，冷靜指揮：“上面留兩個人收集附近土壤空氣信息，其他人準備一下，我們要繼續往下。”
他最先往下跳，讓大家都把腰上的鎖釦拷在他和凌江玥那根線上，延長成一根鎖釦鏈條。
凌江玥被安排到了蔣雨行身後，想必是知道他那個體型，普通怪物來了啃半天應該都不會啃到第二個人頭上。
肉盾給的安全感，足足的。
考慮到地縫裏空氣質量恐怕不是很好，大家都戴上了呼吸器，除了凌江玥其他人還戴上了加了紅外掃描功能的護目鏡。
他們輕手輕腳往下，沒人說話，等爬到了最下面，面臨橫向道路的選擇了，林珈打開了頭燈。
只是光線並不像想象中的明亮，他們藉着短距離的光線放眼望去，這個地縫裏的空氣中竟然有棉絮一樣的東西在漂浮。
“是飛蟻？還是漂浮的真菌孢子？”
“是孢子我們今天要被種在這裏了。”
“藺隊長，你們猜測的透明人，有可能也是真菌孢子聚集在一起在光線下形成的錯覺。”
“《遺落的南境》寫實版啊？”
凌江玥沒出聲，激素降到睡眠水準後，很快在他們的說話聲中分辨到了另外的聲音，耳朵動了動，轉頭精準地看向背後的黑暗甬道。
目光穿越黑暗，和某個東西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