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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秦王與政兒

    聽到熊啓的話,成蟜也是有些茫然,他雖然想讓秦王政親自出咸陽,但卻從未想過熊啓會幫自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熊啓現在位列九卿,又兼任咸陽宮校尉,誰不知道,現在的他已經成爲了秦王政的心腹了,他又怎麼幫成蟜?

    難道我提的建議還有我看不到的好處,真的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嗎?一時間,在成蟜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這樣的疑惑。

    但有人看向成蟜的目光中則多出了同情之色,比如御史馮劫,比如陽泉君,甚至還有侍立在秦王政身邊的趙高。

    在心思各異的衆臣視線中,熊啓不慌不忙地說道:“這個人選,放眼咸陽上下,唯有一人最爲合適。”

    聽到這裏,在成蟜的心中隱約生出了一絲不安。

    果然,熊啓的聲音再次在大殿中響起:“這個人就是長安君您。”

    隨着熊啓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成蟜的心如墜深淵,他雖早就想着能夠領兵作戰,進而擴充自己的權勢,但卻絕不想在眼下這般危及關頭,冒着巨大的風險前往前線,那可不是立功,而是送人頭,他長安君的人頭在合縱聯軍那裏還是很值錢的。

    “昌平君此言有理,長安君貴爲大王親弟,又熟讀兵法戰策,由長安君領兵阻擊敵軍,正是最合適的人選。“在成蟜手足無措的時候,身爲御史的馮劫已經站了出來。

    看着落井下石的馮劫,成蟜不由握緊了拳頭,惶恐的心中更是生出一陣怒意來,但他又該怎麼面對眼下的局面,又該如何破解?

    說自己不能去?理由呢?眼下這種情況,根本容不得他有退縮之意,一旦背上怯戰懦弱的名聲,那在秦國上下,長安君這個封號就真的臭了。

    秦王政靜靜地看着自己的王弟,一時間根本沒有看口的意思,平靜而冷峻的面容之下,是誰也看不出他具體心思的神色。

    整個大殿陷入到一種難言的沉默之中。

    在成蟜的進退不得之中,即將崩不住的時候,秦王政終於開口了:“長安君年幼,難當如此大任,此事另議。”

    雖然成蟜動機不純,但秦王政卻不會將軍國大事視爲兒戲,讓成蟜領軍,哪怕是成蟜自己願意,在眼下的情況中,秦王政也會拒絕這個提議,他方纔的沉默只不過是爲了懲罰一下自己這個自作聰明而野心勃勃的弟弟而已。

    聽到秦王政的話,成蟜不由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用上前線了,他雖然對自己的能力還算自信,但這份自信也要分什麼時候,好在秦王政終於開口了。

    只是,什麼叫作長安君年幼,難當如此大任?難道我在王兄你的眼中就如此不堪?在劫後餘生之後,成蟜感覺到的就是另外一種羞惱的感覺,那份來自秦王政的蔑視,很傷他的自尊心。

    “軍情緊急,此事必須儘快拿出主意來,諸位都是秦國重臣,可有什麼良策?”秦王政環視着衆人道,此時他雖然不見驚慌之色,但卻比任何人都明白眼下局勢的危機。

    戰爭,任何一處小小的失誤,都有可能讓昂攻守易勢,更何況,被數萬敵軍精銳突破防線穿插進關中腹地,這已經不是小小的失誤了,而是足以致命的失誤。

    河東郡郡守,該殺。

    一時間,大殿中的衆人彼此相視,他們雖然都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一批人,但眼下咸陽面臨的情況,正合了那句老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咸陽缺兵,防守尚且有困難,又如何能夠分兵去迎戰數萬敵軍精銳,那可是數萬精騎,調集的兵馬少了,只是去送人頭。

    “諸位何以一言不發?”在時間的流逝中,秦王政忍不住問道,他要的是破敵之策,不是衆臣的沉默。

    “敵軍既來,迎戰便是,哪有什麼良策奇技。”在衆大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之時,突然間從大殿外響起一道女人的聲音。

    衆臣還未能反應過來,秦王政已經從王位上站起了身,按着腰間長劍快速向殿門走去。

    別人或許聽不出那道女聲的主人是誰,但秦王政又如何能夠聽不出,因爲來人正是他的母后,趙姬趙太后。

    看到秦王政的舉動,衆臣連忙從筵席上站起身,緊隨其後,此時,一道紅色的身影背對陽光,已經走進了大殿,來人正是趙姬。

    “母后,您怎麼來了?”秦王政迎上趙姬後問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哀家還能留在甘泉宮不成?”趙姬徑直走進大殿,跪坐在了王位旁,趙高已經準備好的位置。

    “母后,眼下這種情況。”重新落座的秦王政看着趙姬,神色間多見爲難之色。

    對於自己的母后,秦王政自認還算了解,眼下的情況,他與秦國衆臣都束手無策,趙姬又能有什麼辦法。

    “哀家知道,大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派出兵馬阻擊敵軍,即使不能擊敗敵軍,也要必須一切代價拖延時間,以讓呂相國那裏有充足的時間調撥兵馬回援。”從甘泉宮匆匆趕來的趙姬平復着呼吸道。

    “寡人知曉,但眼下咸陽缺兵,一時間難以調集足夠的兵馬,若是調集的軍隊太少,根本無用,連拖延時間的機會都沒有。”秦王政道。

    “大王,眼下咸陽並非沒有兵馬可調。”趙姬道。

    “母后是說?”秦王政疑惑道,咸陽雖有兵馬,但防禦尚且勉強,又怎麼可以調集出足有的軍隊去阻擊敵軍,身爲秦王,秦王政雖未親政,但對於咸陽的瞭解還是足夠的,對此,他很清楚。

    “還有哀家的甘泉宮,咸陽附近的章臺宮、蘭池宮等宮殿的禁衛可以調集。”趙姬道。

    “母后?“秦王政看着自己的母后,在沉穩的心性支撐下,也忍不住露出一絲驚容來。

    甘泉宮當然有兵馬,但也不過六百人而已,即使加上咸陽城附近的諸宮禁衛,也堪堪達到兩千之數,這些人去阻擊數萬的敵軍?那與送死又有什麼區別?

    而且,這是母后她能夠做出的事情嗎?

    “太后,不可,甘泉宮禁衛乃護衛太后安全的軍隊,怎可輕易調動,況且,只有六百人的禁衛又如何能夠擋得住數萬奔襲而來的敵軍精銳。”在一衆大臣因爲趙姬的話而陷入震驚的時候,身爲御史的馮劫已經開口了,這本就是御史的職責所在。

    “哀家問你,若敵軍真的打到咸陽城下,六百禁衛可能保衛甘泉宮?”趙姬反問道。

    “這?”馮劫無話可說了。

    “哀家告訴你,六百禁衛擋不住。”趙姬冷聲道,對於馮劫打斷自己的話十分不滿:“哀家是秦國的太后,是大王的母后,在眼前的危局之中,哀家怎能不站出來?”

    “母后?”秦王政看着眼前的趙姬,一直暗示自己要絕對冷靜的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坐於王位之上,曾經遠去的記憶慢慢浮現在他的心頭。

    因爲王的身份,他更多是將趙姬看作是秦國的太后,甚至將趙姬看作是自己登臨王權之巔峯道路上可能存在的障礙,但現在,在趙姬的身上,秦王政看到的更多是一位母親的影子。

    當年,在趙都時,母后也是像現在這般保護寡人的。

    父王,伱真的的對的嗎?此時,在秦王政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父王駕崩之前,將自己一人留在病榻前的情景。

    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精力的先王子楚拉着秦王政的手,說道:你會是秦國的王,你要記住,王只能相信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也包括母妃嗎?”秦王政問道。

    “是,包括她。”那道聲音是那麼的虛弱,又是那麼的冰冷,直將秦王政心中的溫情磨滅。

    那些話一直印刻在秦王政的腦海中,但眼下,那些話帶來的影響卻正在遠去,不算久遠,但秦王政卻幾乎將要忘記的記憶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那個時候,母后也是這般保護寡人的啊,雖然很多時候是無用的,甚至看起來還有些愚蠢,但母后就是那樣保護寡人的,保護着寡人在趙都那樣的地方長大,一步一步回到咸陽,登上這世間最高的王位。

    秦王政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額頭,向來以王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秦王政,可謂是將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控制到了極限,但在眼前,在衆臣的視線之中,秦王政卻用手掌摸向了自己的額頭,這樣的舉動,在往昔,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親王政身上的。

    原來寡人已經快要忘記了嗎?忘記了自己的孃親。

    “大王,你?”趙姬奇怪地看向秦王政,從那一聲母后中,她聽出了不一樣的感情,依舊是秦王政的聲音,但其中的感覺卻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感覺到了。

    趙姬不瞭解秦王政,但她卻瞭解自己那個叫作嬴政的兒子,此刻,在趙姬的眼中,彷彿又看到了趙都的那個孩童,那個需要自己保護自己的少年。

    那個時候,政兒他還叫我孃親呢?趙姬想着,臉上不由浮現出淺淺的微笑:“政兒。”

    “哀家該如何謝你了,讓哀家着迷的小傢伙。”迎上秦王政的視線,趙姬在心中默默道,那是屬於楊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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