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扶着父親的胳膊讓他坐下,一邊替他揉捏着堅硬的肩膀一邊道:“其實我並不在乎二嬸當衆訓斥我,她無非她就是想在衆人面前顯示她的地位罷了。可是我在乎的是侯府的臉面。或許您還不知道,二嬸被祖母叫去寧福院之後,劉氏母女簡直把這裏當成了她們搜刮的肥肉。您知道別人都怎麼說咱們洛家嗎?”

    “爹爹。”

    洛染轉過身認真地看着父親的眼睛道:“俗話說,家不掃何以掃天下。就算你受再多的傷,殺再多的敵人,立再大的功,後宅不穩,你又如何在朝中立足呢?我知道您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女兒也不在乎,可是我們不能因爲我們不在乎,就任由他們胡來。古往今來,有多少禍事是從後宅引起,輕則罷官免爵,重則抄家流放,甚至滅九族的例子也是有的。”

    洛德運心一震。

    他原來只知道只要自己忠心,只要他對皇上還有用,就不會有什麼大的禍事。

    今日聽洛染一說後宅之事,加上洛如雪的事,忽然發現,如果染兒有母親在,或者後宅裏有個像樣的女人,這些或許都可以避免。

    洛染見父親的表情有所鬆動,又道:“還有,爹爹,您上次就答應過女兒,難道您忘了?”

    洛德運臉上訕訕的,上次女兒被弟妹聯合刁奴欺負的時候,他確實答應過。

    只不過一轉身就給忘了。

    洛染撅着嘴嬌嬌道:“您看!我就知道您上次就是哄女兒的!果然如此!”

    洛德運忙又轉過頭來哄女兒,最後被逼無奈,道:“好了,你就說讓爹爹怎麼做吧,你說什麼爹爹都聽你的!”

    洛染終於露出一抹得逞的笑:“這可是您說的,不許反悔哦!”

    洛德運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子:“小機靈鬼,連爹爹你也算計。不過有一點,看人的時候可得睜大眼睛,不行就找你外祖母商量商量,她老人家看人準。”

    洛染拿起帕子抵在脣邊笑個不停:“爹爹,知道的這是給您找夫人,不知道的還以爲給我找的呢。”

    洛德運無奈地搖搖頭,心想:可不就是給你找的。

    不過許多年以後,當洛德運也兒孫滿堂的時候,他不禁想起今日,總是慶幸,幸虧聽了女兒的。

    洛染行動很快,當晚命人給王氏去了信。

    接到信後,王氏與沈老夫人自是又一番心疼洛染。

    如果清音還活着,這孩子何必還要張羅着給自己找繼母,不過王氏也沒閒着,開始着手打聽袁家的事。

    三月初三女兒節,但洛家因爲出了洛如雪的事,往年數她張羅最歡,今年只好不了了之。

    就連李新月都忍不住埋怨:“早知道來了京城還不能出去,還不如在延慶了!”

    劉氏瞪她一眼:“這幾日你可小心些,誰知道你姑母抽的哪股子瘋。”

    李新月撇撇嘴,忽悠抱着劉氏撒嬌:“娘,我聽說明日是洛家大夫人忌日,洛染一大早要去法華寺做進香。我還沒去過法華寺呢,您能不能跟姑祖母說說,讓她也帶上我。娘,好不好麼!”

    洛染這邊,因爲頭一天晚上打過招呼,今日一早便沒去給老夫人請安,天沒亮就起來收拾妥當隨父親出了府。

    只是一到大門口,看見一堆黑乎乎的人影時,傻了眼。

    別說是她,就連洛德運都愣了一下,問爲首的李玉堂:“玉堂,你們起這麼大早這是要做什麼去?”

    李元亮與洛德運同歲,細算起來生辰還比洛德運大了幾日,但洛德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侯爺,爲了表示尊重和親近,堅持讓孩子們隨洛如雪姐弟稱呼大伯。

    李玉堂看了一眼站在後面,捂得嚴嚴實實的身影,上前行禮:“大伯,我們隨您和表妹一起去給大伯母進香啊。”

    說完見洛德運的臉色有些不對,縮縮脖子小聲道:“侄兒以爲姑祖母跟您說過了呢。”

    洛染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早就等在馬車上昏昏欲睡的李新月,聽到聲音不耐煩地掀開車簾,應付地喚了一聲:“大伯。”

    然後就看向洛染,語氣有些不耐煩道:“表妹,你還磨蹭什麼呢,一會兒天都亮了!快上來,進山之前還能再睡一覺。”

    說着,又打了個哈欠。

    洛德運知道女兒不太喜歡李家人,轉頭看她。

    洛染不想耽誤時間,他們既然都堵在門口了,想必也攆不回去,便朝父親點點頭:“爹爹,我們也走吧。”

    然後扶着又青的手上了馬車。

    李新月看了一眼前面精緻的馬車,眼珠子一轉,跳下馬車過去:“表妹,這一路就咱們二人,兩輛馬車多浪費啊。咱們乘一輛,還能說說話,也不寂寞是不。”

    洛染回頭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絕了:“對不住表姐,我還要給母親誦經,表姐在不方便。”

    說完,便讓又青撂下了簾子。

    李新月撇撇嘴,想說什麼,礙於洛德運騎着高頭大馬在旁邊,沒敢吭聲。

    她剛剛出來時,一眼就相中那輛馬車了,又大又穩當,就連車頂的四角都掛着不知用什麼做的香囊,老遠就聞到香味了,甚是好聞。

    她還親眼看見嬤嬤丫鬟往裏放了雪白的狐狸毛墊子,上等的蜀錦靠枕,簡直就像一個金窩窩。二話不說就要上去,誰知被那個叫福伯的車伕攔下了。

    說什麼那是侯爺專門給大小姐準備的,無論是誰都不能隨便用。

    李新月一回到自己的馬車上,憤憤地罵了一路:“得意什麼,不過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等我表姨母來的,有你跟我求饒的時候。”

    李玉堂卻沒管妹妹,整個心思都在前面的馬車上。

    隨着馬車行駛,陣陣香氣撲面而來,彷彿裏面還有少女的馨香,撩撥得他心癢難耐。

    前面的馬車內,洛染剛剛的話也並不是敷衍李新月。

    此刻雙目緊閉,手持一串長長的佛珠,端端正正跪在蒲團上默唸無量壽經。

    在江南那麼多年,雖然每年也都會請寺裏的師傅給母親做法事,每逢初一十五,清明中元節,她也會親手抄經書。

    只是無論怎麼做,總覺得離母親還是那麼遠。

    今年終於回京了,按照父親的意思是要做一場大的法事,可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歷讓她改變看法,她想等一切塵埃落定時再跟母親分享,省的母親在那邊爲她擔心。

    因爲出來得早,太陽將將升起的時候,一行人已經到了法華寺的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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