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腳下一片狼藉,洛染滿腦子都是上一世模模糊糊的片段。

    上一世等到靖國公的三年孝期過後,傅明珠才定親。當然,也不是他們心心念唸的三皇子,而是一位她沒聽說過軍中小將。

    那時傅明珠年紀已大,靖國公府更不比從前,根本就沒有她再挑挑揀揀的餘地,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嫁了。

    只是聽說,出嫁後日子似乎過得也不痛快。在靖國公府驕縱慣了,反過來要伺候公婆,服侍夫君,如何能受得了。

    沒多久就張羅着和離,方氏也爲她操碎了心。

    洛染還沉浸在記憶中,驚訝這一世什麼都變了,可落在某人眼中,卻變了味道。

    傅今安眼底劃過一抹深色,沉聲道:“來人,收拾了。”

    然後扶着洛染的胳膊走到榻邊坐下,語氣寵溺:“你看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青寧似的打碎東西呢。讓爲夫看看傷沒傷着?”

    說完,果然牽起她的手仔細檢查,連指甲都沒放過,這才放心。

    轉頭看向低頭收拾殘渣的又青,語氣有些不悅:“以後給夫人上茶,試好了溫度再端上來!”

    又青躬身回道:“是,奴婢記住了。”

    等又青出去,洛染纔回過神,不禁問道:“傅明珠怎麼會嫁給宋清宥?”

    某人的臉色眼見地沉下去,洛染才後知後覺,可一時又沒辦法解釋,索性閉上了嘴。

    她越不說,某人心思越重,直到晚上就寢,洛染被某人像案板上的魚一樣,翻來覆去的折騰時,才明白,這人一直忍着心裏的氣,都攢着這時候撒呢。

    最後,洛染實在擔心,忍不住斷斷續續道:“你,你小心後背的傷。”

    燙傷加上刀傷,哪怕結了痂露出裏面的粉肉,可看着也讓人揪心。

    傅今安一陣猛衝,喘着粗氣壓在她身上,啞聲問:“我是誰?”

    洛染有些想笑,可實在耐不住他折騰,只好閉着眼睛道:“夫君……”

    一不留神,傅今安被她軟軟的聲音逼得不得不繳械投降。

    身體釋放了,可心裏還是不舒坦,昏暗的架子牀內充斥着膩人的氣息,白日再難以企口的話,此時都很輕易地表達出來:

    “染染,說你心悅我。”

    語氣有些卑微。

    洛染心刺痛一下,緩緩睜開眼睛,手慢慢撫上他的臉頰。

    他的皮膚很光滑,只是下巴處剛剛冒出的胡茬有些扎手,刺得手心癢癢的,讓人有一種別樣的舒服。

    “宋清宥只是我兒時的夥伴,你介意什麼呢?”

    傅今安眼睛看着她,臉頰在她掌心處慢慢蹭着:“那沈聿知呢?”

    若說宋清宥,上輩子不甘心時心中還有些荒唐的想法,可對於沈聿知,她除了內疚就是親人間的感情,坦坦蕩蕩:“他是我表哥。在我心中,沈家在我心中與父親無異。”

    “那我呢?”

    傅今安還是不死心。

    可是洛染也才意識到自己內心感情不久,不像他,什麼肉麻的話都能說得出口,她說不出來。但見他又堅持,只好紅着臉小聲道:“你是我夫君,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雖然跟自己想聽的還差一點,但這也足夠了,他有信心,總有一天她會說出那四個字。

    ……

    三月初三,上巳節。

    雖然京城的三月天氣還是有些涼,但也擋不住女子愛美的心。

    一早上,洛染就讓又青找出來春裝,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試了試,藕粉色的短襦,配上天水碧色的長裙,上面分別用金線和銀線繡制的花紋,走動間層層波光,整個人彷彿一朵剛剛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

    可洛染卻有些懊惱地掐着短襦的兩側:“這一冬天怎麼又胖了?”

    春雨在一旁捂着嘴笑:“夫人,如果您這楊柳似的腰還嫌粗,要不跟奴婢換換?”

    洛染看着比上一世不知圓潤了多少的春雨,嫌棄地嘟起嘴:“纔不要。”

    又青也在一旁附和:“就是。春雨啊,我就說讓你管管你的嘴,再這麼喫下去,你的胳膊都快趕夫人的腰粗了!”

    春雨滿不在乎地道:“我纔不怕!我就要喫得膀大腰圓的!以後誰若是欺負夫人您,奴婢就往前一站,一屁股坐死她!”

    “你這臭丫頭!胡說八道什麼,什麼……”

    又青紅着臉,說不出那兩個字。

    她雖然是個奴婢,可自小跟在小姐身邊長大,平時喫穿比尋常百姓家的小姐還要好,也跟着小姐讀書識字,不像春雨,從小長在市井,跟朱婆子罵起街來,三五個都不是對手。

    春雨笑嘻嘻地挽着又青的胳膊,道:“又青姐姐,你別怪我糙,可人生在世,不就是喫喝拉撒嗎,長都長了,害怕說不成?”

    又青拿她沒辦法,只好求救地看向洛染。

    洛染早就被春雨厚臉皮的模樣笑得直不起腰。

    傅今安剛進院子,就聽見裏面歡快的笑聲,腳步放慢,原本有些陰沉的臉緩和不少。

    紫竹餘光看了一眼室內,忙上前請安,大聲道:“見過大人。”

    聲音大得傅今安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紫竹卻俯身低頭,彷彿什麼也不知道。

    長影心裏替她捏把汗。

    卻見大人什麼都沒發生般,擡步入內。

    長影輕呼口氣,對紫竹低聲道:“你真是活膩歪了。”

    紫竹卻一點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因爲紫竹的提醒,傅今安進來的時候,裏面主僕幾個已經止住了笑聲,除了洛染的眼角還有些笑出來的水光,兩個丫鬟已經神色如常地退了出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夫妻倆在屋,丫鬟們都主動退到外面。

    傅今安對正在退出的又青道:“不必了,伺候夫人換身衣裳。”

    別說又青,洛染都忍不住一愣。

    早上他還抱着自己許諾,說今日特意請了假,帶她出城去護城河畔。

    今日是上巳節,兩輩子她都沒在京城裏過過,還是很期待的。

    傅今安看着她明媚的小臉暗下去,心裏也不忍,對某人更加不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

    “又青,伺候我換衣裳。”

    洛染垂着眼簾轉身要去屏風後面。

    傅今安拉住她的胳膊,替她撥開額前的碎髮,哄道:“別不高興,改日我再帶你出去。去換身深色的衣裙,乖。”

    前半句洛染還沒覺得什麼,待聽清後半句才意識到不對,睜大了雙眼看着他。

    傅今安微微點頭:“嗯,去吧。”

    又青拿出一身靛藍色的衣裙,小心翼翼問:“夫人,這套行嗎?”

    洛染看了一眼,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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