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珏也是第一次來見張相,饒是他沉穩如水,堅韌如冰,此刻也是不停地顫抖,不是因爲寒冷,而是興奮地不能自已。
如果把皇朝比喻成大船的話,陳帝是船長,那麼張相妥妥的就是這座船上的第一掌舵之人。
沒讓錢珏的等待太久,暖房的蓋門掀開了一角,一個年輕的侍女對他招了招手。
錢珏趕緊迎了上去,隨其走進了暖房。
一進門一股熱浪就拍在了錢珏的臉上,不大一會兒額頭便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暖房並不大,丁字形結構,一個不算太長的走廊連接着一個書房,走廊像一個船艙,密不透風,五步一個取暖的火爐,有專人看護爐火,使得這個走廊如初夏一樣溫暖,書房的門口有着兩位銀甲武士守護,銀甲武士的正中,也就是門口,一個男性的侍者正笑眯眯的看着錢珏。
侍女帶着錢珏緩慢迎到了門口,對着男性侍者點頭示意後,便率先讓出了位置。
錢珏老老實實地等候着下一步的指示,男性侍者笑而不語,上前一步,機械得重複着自己的檢查動作,臉上的笑容如刀刻斧鑿從始至終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大概用了半炷香的時間,裏裏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錢珏檢查了一遍,確認了沒有藏私夾帶,這才讓開了門口並給他開了大門。
侍女率先進了書房:“大人,錢珏帶到。”
歷經了一關又一關,他從未離大陳權力中心如此之近,大陳掌舵之人的面前,此刻的錢珏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失禮,將自己拘束到了極限。
“坐!”聲音簡短有力,中氣十足。
錢珏拜了一拜,向後讓了兩步,正好坐在了自己老師李太常的身邊。
坐定之後,這纔有功夫一睹大陳第一權臣的風采。
張子昂端坐在書檯後面,頭上青玉簪將一頭銀絲盤起,臉上雖然飽經風霜,但精神矍鑠,嘴角一直都保持着一種如似微笑的樣子,讓人雖然感到親切卻又不失距離,銀色的鬍鬚並不長,但整理一絲不苟,顯然是常年悉心打理。
坐着看不到身材,只從上身估算,應該不低於七尺,身上穿的暗紫色的繡花袍,外罩一件青黑色對襟長襖,既不臃腫又顯威嚴。
“這就是我經常跟張相您提起的錢珏,錢待價。”李太常率先打破沉默,向張子昂介紹起自己的得意弟子。
“經常聽太常在耳邊提起,今天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
......
場面話吹噓了半天,終於要進入主題,張子昂率先屏退了左右。
待衆人走後,李太常率先提出了想要推舉太子入晉爲質的計劃。
張子昂並沒有過早得提出自己的觀點,而是順着李太常的話繼續說道:“這個計劃危險性太高,實施起來稍有失敗便不能全身而退,可還有詳細內容?”
雖然只是對於計劃的擔憂,但是錢珏敏銳地感覺到了張子昂的情緒,示意了一下老師。
李太常看到了錢珏暗示,直接說道:“待價啊,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太子正直善良,膽大而心細,可爲一代仁主。”對於這種簡單的問題,李太常直接接過了話頭。
聽到李太常的話,錢珏吃了一顆定心丸:“那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李太常直接拍了一下他說道:“你這個毛病一直都好不了,就不能一口氣說完。”
錢珏也對自己這種猜謎語的習慣感到疑惑,記憶中之前他也不是這個樣子,到底是因爲什麼才變成這樣,他也有點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眼下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深深吸氣,開始了自己的講演。
“張相,我之前的謀劃有一些不成熟,對於由李師牽頭來做這件事確實風險太大,我當時也是陷入了一種誤區,其實除了李師,還有人更符合牽頭的人選。”
錢珏強忍着想要猜謎的衝動,繼續說道:“那就是太子自己!!”
張子昂也來了興趣:“哦?太子,你仔細講講。”
“其實很簡單,因爲此質子非彼質子,如果太子是自私自(又被李太常打了一下)比較利己的性格的話,那麼後續的事情一絲一毫都不能向其透露,不過幸好太子宅心仁厚,這就非常容易了,畢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錢珏的穩定輸入讓李太常有點坐立不安,向張子昂告罪了一聲,趕緊訓斥錢珏,讓他注意言辭。
張子昂則是沒有那麼多顧忌的,畢竟此次也是密談,稍後便示意錢珏繼續講。
錢珏恭謝之後平淡而又冷漠地敘述後面的計劃:“對外可以以出使的名義前去北晉,這樣從名義上我們不會有太大的損失,第二可以遣專人跟隨太子,入境北晉之後用計離間段炳與晉帝,現在段家處境也非常尷尬,需要一個契機,第三找人散播晉帝得位不正,下毒謀害先帝的謠言,如果段家不是傻子,相信會在這件事上做一些文章。”
張子昂越聽越欣喜,李太常在一邊看着也是對錢珏非常的滿意。
錢珏的話其實並沒有說完,還有一部分對於寧州的想法,不過此時並不適合,畢竟昨日他的一些動作已經引起了李太常的反應,無論他是相信李太常也好,不相信也罷,他都沒有必要在張子昂的面前在做這種試探。
張子昂仔細斟酌了一下錢珏的計劃,對於其中的一些細節也是提出了疑問,錢珏則是應對自如對答如流,張子昂也是感嘆李太常的麾下竟然有如此的璞玉。
漸漸的天色暗淡了下去,三人聊了很晚,簡單用了些飯食便派人先行送錢珏回了住所。
“太常啊,這個錢待價有點意思,待價而沽,功利心強了點。”
李太常趕緊湊了上來說道:“張相的意思是?”
“他的計劃,讓他一起去。”張子昂靠向了椅背,自顧自小憩了起來。
李太常看到此景識趣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