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走讀生,但中午她不回家,每天喫完中午飯後,就在圖書館裏看書自習。
中午的圖書館人不多,安靜得針落可聞。陽光透過玻璃窗流瀉進來,鋪灑在行列整齊的書架上,也映出了其中兩排書架中的身影。
方琤用小板凳墊高腳,去夠書架上的一本書。
書架很高,她需要的那本參考書在最頂層,伸手和踮腳都夠不着,即使搬來小板凳,也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她有些爲難。就在這時候,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有人走近。
方琤連忙轉過頭,向來人求助:“那邊的那位同學,能不能幫幫……”
沒想到一腳踩空。重心驟失,她往後傾倒。
那一瞬間,方琤的腦袋是空的。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她的腰被有力的手臂圈住,有人用自己的身體將下墜的她整個支撐起來。
方琤跌入對方的懷裏,一瞬間清冽的氣息充斥滿她的感官。
“謝謝你……”方琤擡起頭,一眼卻撞進一雙清冷濃深的黑眸裏。
一如在辯論賽初見時。
顧淵?
認出眼前的人,方琤的思維明顯卡了一下。原本想要好好跟他打招呼的,沒想到脫口而出就是——
“男朋友?”
本來靜悄悄的圖書館似乎變得更加靜謐,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看她站穩了腳,顧淵鬆開手:“嗯。”
他居然沒有糾正她對他的稱呼。
“對了。”
方琤若無其事地撇開目光:“你能幫我拿一下上面的書嗎?”
顧淵的視線往書架上攀爬,聲音清冷,帶着少年時期特有的質感:“哪一本?”
方琤說:“最上面那本《果殼中的宇宙》。”
顧淵踩上板凳,幫她把書取下。
方琤眉眼彎彎地笑:“謝謝你呀,男……咳咳。”她及時收住了話。
顧淵看她一眼,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他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她斜對角的位置上,翻開書繼續複習。
圖書館的桌子是長方形的,每張桌可以坐下八個人,雖然隔了幾個位置,但只要一擡頭,她就能看到他。
然而兩人對剛纔的事情只口不提。
看書的時候,方琤總覺得有一道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擡起頭來時,對面的人仍然低着頭,心無二用地沉浸在書中的海洋。
彷彿剛纔只是她的錯覺。
方琤靜下心來,心無旁騖地繼續看書。
待到快上課的時間,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圖書館。
***
第二天,方琤特意買了一瓶牛奶,放到顧淵坐的位置上。
顧淵擡頭看她,眼中帶着疑問。
方琤彎眉笑了下:“謝謝你昨天幫了我呀,男朋友。”
“舉手之勞而已。”
顧淵冷淡地說,便又低下頭,繼續閱讀手中的書。
方琤這才注意到那本書的名字——
《法理學》
這才高二上學期,他就已經決定好以後的方向了?
方琤送完牛奶,沒作停留,很快回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但直到她離開座位,他也沒有碰過瓶子一下。
看着桌上那瓶牛奶,方琤微證了一下,扯了扯書包帶,轉身離開圖書館。
日復一日,兩人每天都維持着這樣的狀態。半個學期下來,一直相安無事。
可是有一天,方琤沒有來圖書館。
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顧淵看着那個空落落的座位,眸色微暗,頭一回生出了不適應的感覺。
但是,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
整整一週,她都沒有出現。
終於,在新一週的週一,顧淵在小賣部看見了方琤。
她買了一堆的零食和飲料,正在櫃檯前結賬。
看着她的背影,顧淵突然挪不開腳步了。
結完賬,方琤抱着一堆零食轉身離開。她有所察覺,擡眸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方琤眼中似乎有幾分驚訝,但很快被笑意取代。
“顧神,好巧,又見面了。”她落落大方,但態度客氣又疏離。
打完招呼,她快步回到自己的同伴身邊,再也沒看他一眼。
方琤的好友一邊接過她手中的零食和飲料,一邊好奇地問:“琤琤,那不是8班的顧淵嗎?”她偷偷打量了顧淵幾眼,壓低聲音,“你和他很熟悉嗎?”
方琤否認:“不是很熟,就見過幾面。”
不是很熟?
“要一瓶……”
顧淵的動作定住,對小賣部工作人員說的話明顯卡頓了下:“礦泉水。”
他遞上自己的校園卡。
跟他一起前來的同伴奇怪:“顧神,今天不買牛奶了?”
結了賬,顧淵將校園卡塞回到口袋,抓起礦泉水往外走:“不要了。”
恰逢年級舉辦班級籃球友誼賽。
到了7班和8班比賽的那一天,方琤出現在觀衆席上。
比賽狀況尤爲激烈,前來觀賽的學生看得熱血沸騰,不時歡呼叫嚷,而她心無二用,拿着一本習題冊在寫。
吶喊聲迭起,其中卻夾雜着零星的閒言碎語。
“那不是一班的方琤嗎?她怎麼會在這裏?今天又不是一班的比賽。”
“還有什麼啊?不就是爲了顧神來的嗎?”
“那她裝什麼呀,來看籃球比賽還在做習題,這裏又沒有老師,裝給誰看?要告訴別人自己是好學生嗎?”
“和她待在同一個籃球場,真是倒黴……”
方琤書寫的動作稍頓,筆尖在紙上落下重重的一點。她眼角的餘光往聲音的來源瞥去,看見8班的班花陳涵晗和她的幾個跟班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許是覺得她沒有聽見,她們議論聲越來越大。
“上次她在辯論賽還當衆跟顧神表白,真夠不要臉的了。顧神是她能覬覦的嗎?”
“還好顧神沒有迴應她。”
方琤翻開新的一頁,繼續做習題,仿若未聞。
“你們知道嗎?前陣子,有人看到她之前在圖書館跟顧神搭訕,還故意坐到顧神的旁邊,不過顧神理也沒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