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的聲音又穿過重重障礙,傳入她的耳中。
方琤拉回飄遠的思緒,不動聲色把車票放回原處。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周明朗。
方琤揚揚眉,接起電話。
“顧神……”
方琤打斷:“抱歉,你們顧神現在正在忙,讓我替他接一下電話。你等一下,我把手機拿給他。”
“你——”
電話那頭似乎卡殼了。
沒等他開口說話,方琤已經走進廚房,把手機遞到顧淵的耳旁:“給,你們班那個周明朗的電話。”
顧淵看她一眼,見她臉上的表情沒什麼電話,纔開口:“明朗?”
“嗯,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我問問她。”
“好。”
通話結束後,方琤問:“周明朗找你有什麼事?”
顧淵說:“下週是一中的百年校慶,他打算組織校友回去看望老師,你要不要去?”
“好啊。”
方琤沒怎麼思考,便答應下來。
她拿下手機,退出撥號頁面,卻不小心劃到了聯繫人的那一頁。
最頂端被標註了星星標記的名字格外顯眼——
“小騙子”。
她點進去,赫然是她的手機號碼。
方琤微怔了下,沒有離開廚房。
她停在原地,擡頭看着顧淵的背影。
她的眼中劃過不明的情緒,像上次那樣,放輕腳步走上前,從背後抱住他。
顧淵微微一怔,回頭瞥她一眼:“怎麼了?”
方琤靠在他得而後背上,開門見山:“顧隊長,爲什麼給我的號碼的備註是‘小騙子’呀?”
顧淵手上的動作頓了下,但語氣仍然平靜:“那改成小壞蛋?”
方琤不滿道:“你就不能改一個好聽點的暱稱嗎?”
顧淵略作思考,十分勉爲其難:“那還是叫小騙子吧。”
方琤佯作生氣:“喂,顧小魚,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淵笑了下,答:“字面上的意思。”
方琤輕哼了聲,語氣帶了點挑釁:“你叫我小騙子,就不怕我又對你騙財騙色嗎?”
顧淵的身體僵了一下,他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可要想清楚,詐騙罪可是要判無期徒刑。”
方琤嘴角上揚,眨眨眼:“詐騙罪的量刑,只有情節特別嚴重纔會判無期徒刑,我有這麼嚴重嗎?”
顧淵不假思索:“對,特別嚴重,特別惡劣,而且影響極壞。”
“比如說呢?”
他的眼神深了深:“比如說……”
顧淵稍微前進一步,把她圈住,輕而易舉地把她困在身體和小吧檯之間。
方琤無路可退,她低着頭,嘴角微微勾了勾,又飛快藏起這抹弧度,而後才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顧隊長,濫用私刑可是不對的。”
顧淵笑了一聲:“你又知道我要濫用私刑?”
方琤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語氣篤定:“顯然易見。”
“這裏只有我們,又沒人看見。”顧淵輕哂道,話鋒一轉,“更何況……你還記得刑法的概念嗎?”
方琤有些不解,但還是下意識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刑法是爲了統治階級爲了維護其統治,規定什麼行爲是罪……”
“沒錯。”顧淵低頭,朝她逼近,“我現在就是你的‘統治階級’,所以,你的罪名,由我來定。”
方琤一動未動,只與他對視着。
“所以,我的統治者,你想要給我定什麼罪?又要怎樣處罰我呀?”她微微笑着,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聲音裏帶着一絲蠱惑人心的誘惑。
“方琤。”他定定地看着她,低緩地喚她的名字。
聲音像是帶上了一絲喑啞,低沉而壓抑。
他按住了她的雙手。
“你明知道的……”
然而下一秒,架在電磁爐上的鍋突然滋滋作響。
鍋裏的湯在沸騰。
醞釀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頓時被破壞殆盡。
顧淵趕緊轉過身,把電磁爐的溫度調低。
沸騰聲低了下去。
“我突然想起來,我忘記告訴串串今天不回去了。”方琤驀地想起什麼似的,“我先出去打個電話。”
逃離出他的包圍圈,她飛快地溜走了。
顧淵回頭,盯着門口看了半晌,輕不可聞地笑了出聲:“挑釁完就跑,小壞蛋。”
***
解決了晚飯,方琤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劇。
而顧淵坐在她身旁,把筆記本擱在腿上,在寫這幾天參加培訓的報告。
安謐在客廳裏恣意地流淌。
今天的電視節目有些無聊,方琤換了幾個臺,都沒找到心儀的節目,她看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致。
他的身上穿着居家服,即使是這樣,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獨有的氣質,尤其是認真工作時的側臉,特別引人注目。
“怎麼了?”
察覺到她的注視,顧淵擡頭看了她一眼。
方琤搖頭:“沒有,你繼續工作,不用管我。”
“……”
顧淵低頭,繼續寫報告。
方琤一點點地朝他身邊挪了過去,最後跟他肩並肩靠在一起。顧淵的身體頓了一瞬,但並沒有出聲,也沒有理會她,只任由她偎依着自己。
方琤彎了彎脣,放心地把自己整個人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後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刷起朋友圈來。
沒刷多久,突然,一條視頻通話的請求彈了出來,佔據了整個手機屏幕。
請求人是——
“媽媽”。
方琤嚇了一跳,立刻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心急如焚地催促顧淵:“快快,快起來,快點躲起來。”
“嗯?”顧淵疑惑地看向她。
方琤揮了揮手機,壓低聲音:“是我媽媽的視頻請求。”
顧淵挑了挑眉,語氣帶了絲不滿:“我有那麼不能見人嗎?”
方琤推着他起來,着急道:“別鬧,跟你說正經的,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先進去。”
“好好。”
顧淵微有些無奈。
方琤把他趕進臥室,關上門。
她壓了壓衣角,又把頭髮掖到耳後,才放心地連通視頻,端上乖巧的笑容:“媽媽。”
方琤媽媽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琤琤,怎麼這麼遲才接?是在忙嗎?”
方琤說:“沒有沒有,剛剛我在洗手間裏,沒有拿手機。”
方琤媽媽:“哦,你喫晚飯了嗎?”
方琤答:“剛吃了,媽媽您呢?”
“我也剛喫過。”方琤媽媽說,“現在方便說話嗎?”
“當然方便。”
兩人說了一會話。
這個時候,臥室的門卻打開了,顧淵往外喊了一聲:“方琤,我的手機放在哪裏了?”
方琤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手機。
現在的角度有些危險。
她沒理睬他,趕緊把手機轉了個方向,面向身後雪白的牆壁。
方琤媽媽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像是要通過屏幕往她這邊探看:“琤琤,你公寓裏還有其他人嗎?我怎麼聽到有別人的聲音?好像是……”
方琤趕緊說:“沒、沒有啊,哪有別人?您是說串串嗎?她這個時間,還在電視臺里加班呢。平時的話八點以後纔回來,估計是您聽錯了吧?我在客廳裏看電視劇,您剛纔聽到的,可能是電視機裏的聲音。”
顧淵若無其事從臥室裏走了出來,走到客廳,又從她身後經過。
他在客廳裏來來回回地翻找了一遍,終於找到了手機。
“原來在客廳裏。”
方琤媽媽自然看到了他,頓時愣住了:“琤琤,你……”
方琤也僵住了。
沒等方琤想好應對的方法,顧淵已經拿着手機折返回來。
他湊到手機的攝像頭前,神情自然地向方琤媽媽打招呼:“阿姨,您好。”
方琤媽媽怔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微笑道:“是小顧呀,你和琤琤在一起嗎?”
他神色自若地說:“嗯,她今天在我家裏喫飯。”
方琤媽媽問:“是這樣啊,她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怎麼會?她……”
“媽媽,我還有些工作沒忙完,等我忙完再給您打電話。”
像是做壞事被當場抓包一樣,方琤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把自己深埋起來。她把顧淵推開到一旁,語氣倉促地對媽媽說了兩句話,又手忙腳亂地掛掉視頻通話。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才轉過頭,找顧淵算賬:“顧淵,你幹嘛?不是讓你躲起來嗎?”
顧淵反問:“沒看見嗎?宣示主權啊。”理所當然的語氣。
方琤氣得輕捶了他一下:“你誰啊?別忘了你現在還在試用期,還宣示主權?”
可惜未遂。
顧淵一把握住她的手,眼中浮起清淺的笑意:“反正試用期到最後都要轉正的,怎麼就不能提前宣示主權了?”
“你就這麼自信?我怎麼記得,之前有人說過,比如說什麼,‘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方琤挑了挑眉,像是回憶起什麼,又瞅他一眼,“哦,那個人好像是我的前男友。”
顧淵似是疑惑:“是嗎?爲什麼我完全不記得有這一回事?”
方琤被氣笑了:“顧隊長,你的臉呢?”
顧淵眉梢微揚:“臉是什麼?”
停頓了下,他作思考狀:“我想想,它可能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