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琤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聲音帶着幾分的拘謹。
“……秦教授好。”
“琤琤啊,別緊張。”秦女士笑眯眯地開口,“現在又不是在學校裏,不用那麼客氣。喊什麼教授呢,你像顧淵一樣喊我就好。”
秦女士是S大文學院的教授,大一的時候,方琤跟着顧淵選修了她的公開課。
她原本並不知道秦教授就是顧淵的媽媽。
直到有一天,她跟着顧淵去文學院交論文,親耳聽見他喊了秦教授一聲“媽”。
那時候她這才知道,爲什麼秦教授在課上總愛叫她起來回答問題,還總是用慈愛的目光看她。
秦教授以前總想要一個女兒,可偏偏兩個孩子都是兒子,見大兒子“騙”了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回來,不知道有多歡喜。
小姑娘不僅成績優異,還落落大方,秦教授越看越喜歡,逢人就誇讚,簡直要把滿腔的愛意都灌注到她的身上。甚至有一段時間,她的同事還以爲方琤纔是她的孩子。
方琤趕緊改口:“伯母。”
“哎,這就對了嘛。”秦教授笑着應了一聲,語氣卻帶了點遺憾。
她的目光落到方琤的頸脖間,又意味深長地笑:“琤琤啊,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方琤有點後悔,剛纔爲什麼要把頭髮紮起來。就這樣披散着,還能遮擋一下脖子上的痕跡。
“當然沒有,您能來,我們不知道多高興。”她注意到秦教授的手上拎着的大袋小袋,伸出手,“來,伯母,我替你來拿。”
“不用不用,這些可重了。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秦教授說着,斜睨顧淵一眼,毫不客氣地使喚他,“顧淵,你還杵在這幹嘛?趕緊把東西拿進去。”
顧淵關上門,伸手把秦教授手上的袋子接了過去。
他又問:“媽,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我這裏?”
秦教授說:“你舅舅一大早從G市過來,給我們帶了好些土特產。今天正好是休息日,我就順便給你拿過來了。”
顧淵說:“那你給我打個電話,讓我過去你那邊拿就好了,幹嘛要大老遠從S大那邊跑過來?”
“我是特地過來這裏看琤琤的。”秦教授言簡意賅。
“媽,原來你不是過來看我的?”雖然這麼問,但他臉上的神色卻毫不意外。
秦教授看他的眼神帶着嫌棄:“都看了二十幾年了,你還有什麼好看的。”
顧淵微微挑眉:“我是你親生的嗎?”
秦教授沒好氣地說:“親生的,當然是親生的,難道還是充話費附贈的嗎?那我可不要。”
她懶得理會他,又笑着招呼方琤:“來,琤琤,我們到那邊坐。”
趁着秦教授背向他們的那一瞬,方琤扭頭對上顧淵的視線。
顧淵嘴角挑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清楚明晰地告訴她——
他就是故意的。
方琤瞪他一眼,眼中意思明顯: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我已經提醒過你了。顧淵揚起眉,用眼神回她。
你那叫提醒嗎?
方琤把眼神扔回去。
不過轉身的瞬間,兩人已經透過眼神廝殺了好幾個來回。
“伯母您先坐一下,我去給您泡杯茶。”
方琤堅持,轉身跑去煮水泡茶。
顧淵也提着手上的東西進了廚房。
他剛從廚房裏出來,就被方琤順勢拉進臥室裏。
方琤反鎖上門,一把將他抵在牆上,揪着他的衣領,氣急敗壞地質問他:“你媽媽要過來,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
顧淵握上她的手,一臉淡定地答:“我剛纔不是跟你說了,有人要過來嗎?”
“你這分明是偷換概念!”方琤生怕被秦教授聽見,儘量把聲音壓低。
顧淵揚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琤同學,你在我面前可是囂張得很,怎麼一見到教授,就慫了?”
“我哪有?”方琤臉上浮起一絲可疑的紅暈,但拒絕承認,“這次是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顧淵無聲一笑,沒揭穿她。
方琤的目光移走,落到地面和牀上。
臥室裏一片狼藉,牀單上全是他們昨天留下的痕跡,還沒來得及收拾。
“算了。”她有些頭疼地說,“你趕緊把房間收拾一下,特別是牀單和被單,別讓秦教授看見。”
“好,我知道了。”
顧淵一口答應。
方琤總算放過了他。
從臥室出來,她進廚房泡了三杯熱茶。
剛給秦教授端上,便看見顧淵抱着裹成一團被單和牀單從臥室裏走出來。
方琤動作定住,難以置信的目光隨着他移動。
秦教授奇怪地問:“顧淵,你這是幹什麼呢?”
偏生顧淵還用一本正經地語氣答:“牀單昨晚被弄髒了,方琤讓我收拾一下。”
這是恨不得宣告世界的意思。
方琤按捺着衝上去套麻袋把他揍一頓的衝動,努力維持着笑容。
幸好秦教授沒有深究,朝他揮揮手。
“那你忙去。”
她又熱情地招呼方琤:“來,琤琤,過來坐。”
等方琤坐下,秦教授握過她的手,語氣溫和地問:“好孩子,你最近受委屈了。顧淵沒欺負你吧?”
被顧淵這麼一攪合,她反而淡定下來了。
方琤搖搖頭:“沒有,顧淵對我很好。”
“那還好,不然我得好好地教訓他。”秦教授往露臺瞄了一眼,又笑眯眯地問,“對了,你是什麼時候回到S市的,怎麼也不來S大看看伯母?”
方琤說:“回來也沒幾個月,本來想着等再穩定一些,再去探望您的。上次我去過S大做法律講座,不過時間太匆忙了,也沒來得及去文學院找您。”
秦教授又問:“你現在在律師事務所工作,是嗎?平時工作是不是很忙?”
方琤如實答道:“案件多的時候,就會比較忙,不過還好,最近剛忙完一件大案,有足夠的休息時間。而且,平時節假日,我們還是正常放假的。”
秦教授緊緊握着她的手,有些心疼:“你這幾年,一個人在B市一定過得不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