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循善誘。
女生眼中閃着淚花,仍有些回不過神。
“要是你選擇了這條不歸路，他們肯定會很傷心,還可能永遠無法從這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你親自去告訴他們，這樣不是更好嗎？”
方琤放緩了語氣，又朝她伸出手：“來吧,握住我的手，一切還來得及。”
就像是永無止盡的黑暗裏透進一絲光亮,這束光亮逐漸擴大,把黑暗原野上的寒冷和絕望一點點驅散。
方琤對她微笑，眼裏帶着鼓勵的神色。
女生怔怔地看着她,面色猶豫。
片刻後,她慢慢地收回了腳,站在平地上,又過了幾秒,她十分艱難地邁出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
她一步一步地向方琤走來，但是僵持太久,她雙腿發軟,沒走出幾步,便摔向地面。
“當心！”
方琤趕緊衝上去，把她扶住。
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繩子，女生緊緊地抓住方琤的手，突然放聲大哭。
與此同時，F座教學樓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沒事了，沒事了。”
方琤輕拍她的後背，連聲安慰：“已經過去了。”
女生泣不成聲。
方琤稍微側眸，看向身旁的顧淵。
顧淵朝她點了下頭，眼裏有笑意化開。
方琤微微揚起嘴角。
幾分鐘後，天台的入口處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很快，有幾個人出現在天台入口。
跑在最前頭的是學校保衛處保安和值班老師，後面還跟着三個女生。
見天台頂上的危機事件已經解決，保安和老師放緩腳步，明顯鬆了一口氣。
“霏霏！”
身後三人衝上來，氣喘吁吁地圍住了她們：“你沒事吧？”
女生鬆開手，擡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沒事了。”
她的舍友一把握住她的手，滿臉着急。
“霏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啊！我們回宿舍的時候，發現你留的遺書，都嚇壞了。”
“你爲什麼這麼衝動，生命只有一次，你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遇到什麼難題，就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
聽着舍友關切的話，女生心裏懊悔不已。
她再次落淚，這次卻是因爲感動：“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以後不會這麼衝動了。”
“謝謝……”
似是想起什麼，女生趕緊回頭，看向方琤和顧淵的位置，才發現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無息離開了天台。
對着天台入口的方向，女生在心裏無聲地說了四個字。
謝謝你們。
***
離開天台，踏踏實實地踩上臺階的那一刻，方琤如釋重負，呼出一口氣。
她鬆開了握緊的手。
看到她臉上自信的神色退去，顧淵下意識地把她的手握到手裏，才發現她的手心裏全都是汗。
他低聲問：“很害怕？”
害怕，怎麼會不害怕呢？
顧淵無聲地笑了下，又問：“既然害怕得要死，爲什麼剛纔這麼有勇氣跑過去？”
方琤看着他，忽然彎起眉眼：“因爲，我知道有你在啊。”
顧淵一怔。
方琤眼裏倒映着他的身影，笑得分外柔和：“無論出現什麼情況，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會幫我的，對嗎？”
顧淵輕笑，點了下頭。
方琤彎了下脣角：“話說回來，你覺得我剛纔表現得怎麼樣？”
顧淵說：“我能看出來，你很緊張。”
沒等她接話，他又補充：“但是這樣的突發狀況，又是第一次，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
“還有。”
他停住。
“嗯？”方琤疑惑地看着他。
顧淵定定地看着她：“我還看到了，你的理想。”
方琤怔住，一時沒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忽然，她腳步一停，低呼出聲。
“糟了！”
“怎麼了？”顧淵跟着停下，向她投去疑問的眼神。
方琤看向他：“上課鈴聲，剛纔好像已經打響了。這節課是民法——”
顧淵也反應過來。
在天台那會，上課鈴聲便已經響了。
但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跳樓的女生身上，也就把它忽略過去了。
直到這會兒，他們纔想起來。
兩人匆忙趕往民法課的教室，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十分鐘。
民法課的葉教授不愛點名，但是愛提問。
尤其是喜歡提問遲到的學生。
教室裏的前後門都開着，他們來的方向，剛好靠近後門。從窗戶看到葉教授正在低頭看電腦上的PPT，兩人悄悄接近後門，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
但不巧，他們剛進門，葉教授便擡起了頭。似是注意到後門的動靜，葉教授向他們這邊瞥了眼。
被當場抓包，方琤和顧淵只好放棄掙扎，迅速溜進課室，坐到最後一排。
兩人放下書包，對視一眼，做好被提問的心理準備。
但出乎意料地，葉教授並沒有喊他們起來回答問題，而是繼續講課。
講到“民事權利的救濟”的知識點，他不經意地提起：“剛剛發生了一起意外事件，我想有不少同學都目睹了。”
“我們班有同學也參與了這次事件，處理得不錯。但是，這也可能會產生一定的法律風險。”他微笑着看向後排，“那麼，有沒有同學知道，在民法上，跳樓事件裏的法律責任及救濟該怎麼劃分呢？”
方琤立刻警惕起來。
果然，重頭戲來了。
***
當天，跳樓事件便在學校裏流傳開來，有人把這件事的經過發到網上。
當地的媒體記者聞訊而來，並向學校提出要採訪兩名學生。
但是，方琤和顧淵在商量後，婉拒了採訪的請求。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我們相信，在學校裏，無論誰遇到這種事，都會上前幫對方一把的。”當時，方琤是這麼說的。
後來，S市日報的記者就這事寫了一篇“套路貸”害人的報道，這篇報道在社會上引起了熱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