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醫院，我看着老爸會不會去男科。沒想到竟然帶我去做了親子鑑定。
在排隊窗口，我感覺那裏的氛圍明顯不對，有來做鑑定的，也有過來取鑑定結果的，看到不少人吵架。
“養這麼大了還來做鑑定，冤孽啊。”居然有個老頭頭看到我陪着老爸過來，在邊上低聲吐槽。
“老爸，我真的不是親生的啊？”我看這架勢，就發現原來這八卦是我自己啊。
“我不知道。只是那年你媽說她懷孕了，而我在外面搞礦產勘探。剛出去，你媽媽就跟我說她懷孕了，中間我還請假回去照顧她了半個月。但是工作繁忙，國家繼續我們出成果，我就匆匆趕回勘探區了。之後再回去你已經滿月了。”老爸低聲跟我說道。
“哦，你是懷疑老媽和別人生娃了？”我有點喫驚，但還是讓自己盡力保持平靜。
“我不知道啊。只是當年就覺得你媽媽生好你以後，像變了一個人，很多時候，就是感覺。但是你不覺得你和老爸一點也不像嗎？”老爸還是很寵溺的摸了摸我的腦袋。
“男人也有第六感啊？”我還跟老爸開着玩笑。看着老爸一臉落寞的樣子，我也不想再刺激他，陪着老爸做好鑑定，就等着過幾天來拿結果。
“管他是不是親生的，你永遠是我最親愛的好老爸。”我挽着老爸的胳膊，依偎在他肩膀上，拉着他在姑蘇河邊上逛了一會，順道去吃了中飯，買了菜。
今天我想聽老爸跟我好好講講那些往事。
雖然我去海島草堂的時間不多，但是每次去我都努力和忠叔學烹飪技術，因此難得給老闆展示一下廚藝，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給老爸做飯喫。老爸不是一個會做飯的人，只是一名很木訥的技術員，中專畢業，自考大專，始終也沒有混上一官半職，記得小時候開始他就常年不在家裏，經常全國各地東奔西跑搞勘探測繪工作。
看到我在下廚，老爸很欣慰，但是看得出他心事很重。中飯的時候也是一臉愁雲。
做好一桌還看得過去的美食，一盤番茄炒蛋，一條清蒸魚，一份油麥菜，一小鍋冬瓜排骨湯。在這個單身公寓只有電磁爐，但是是四個小竈一個大竈的配置，足夠我快速完成。
老爸看到三菜一湯，很震驚，問我跟誰學的，我微笑的回答他，秦非的媽媽是開餐館的，也就把他糊弄過去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既不會跟老媽視頻聊天去坦白我的職場狀況，更不會和爸媽去交流我自己的情感狀態，對婚戀的標準，當然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名義上我還沒有完全拒絕老媽安排到相親，那個對象叫沈達仁。
想到沈達仁，我突然意識到，有一段時間沒有關心過他的女友了。都是轉正答辯給鬧的。
不過那姑娘跟着小宇哥哥在籌建高淨值學院，現在住在尚寧區，以東大的辦公室爲主要工作地點，平時我們也很少有交集。
我在發呆，老爸也在發呆，我們就安安靜靜的扒飯，夾菜。我都快喫飽了，老爸先把碗筷放了下來，纔開始低着頭講起了他和老媽從戀愛到結婚的過往。
“林林，你知道嗎，其實你老媽不是我的初戀，但是她是非常愛我的，一直守在我的身邊，不計較我心中一直有一個深愛的女人。沒有你老媽的堅持和關心，我們最後不會走到一起。結婚以後，我也完全割捨了過去，踏踏實實的努力工作賺錢養家。你媽媽也爲了到我身邊，不顧家裏的反對，甘心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做一份小職員的工作。一干就是三十年。”
老爸也很習慣我的狀態。當老爸不再常年出差，調回公司更多的做後方支援性的技術工作之後，我已經讀高中了。那時候我在家裏也是這樣，很少喫飯的時候參與大人的聊天討論，安安靜靜的管自己喫東西，喫完了陪老媽洗碗筷。如果不想寫作業了，包括節假日，就守在爹媽身邊陪他們看老同志們愛看的電影電視劇。
“大約一年前，我領導帶我出去應酬，那天客戶和領導都喝多了，我就負責陪着公司的司機送客戶和他的祕書回去。那個祕書，最後讓我幫忙把她領導送到賓館，她自己也在賓館裏有一個房間，我就和她聊了一會，回去了。之後這個姑娘就經常來出差，有時候是一個人來的。我感覺她身上有一股初戀的氣息，當時就有點把持不住。”
“我其實是忍住了。真的。我沒有想過要破壞咱們家的和平安寧。但是業務上的需要，我又不得不經常接待她，借來送往的。她那段時間也處熟了，一直找我喝酒解憂，因爲她在和老公鬧離婚。直到有一天，她說她終於離婚了，要慶祝一下，那天就喝高了。我也喝高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她的賓館房間裏。”
“那時候我在高三，我都不知道老爸你哪天沒回來。”我很輕鬆的微笑，讓老爸反而感到不適。言下之意，你不覺得老爸做錯了嗎？
老爸擡頭看了我一眼，良久繼續說：“這個女的，那天用我的手機給你媽發消息說晚上陪領導應酬，沒辦法回家了。我看到手機裏她用我的口氣和你媽說的話，我都很喫驚，她那麼瞭解我。直到三個月前，她跟我說，她懷孕了，馬上要生了，希望她生孩子的時候，我能陪在她身邊。她說她也不確定孩子是前夫的還是我的，但是不要我負責。”
“三個月前？就是那天依琳姨媽來咱家喫飯的那晚？”我還是一臉喫瓜相，一點不會去批判老爸。而且老爸後面肯定有反轉，我也不是那種喜歡干涉老年人黃昏戀的事精。
“你個小沒良心的，那天已經是我第三天沒有回家了。”老爸嗔怪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教育你做人要誠實，我也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我就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跟你媽說了。我回家找你媽的時候，你已經離開兩天了，我才知道你到東華市來工作了。”
“難怪老媽也沒跟我說。難怪這段時間我和老媽通話打視頻，都沒有看到你在家。你不會被老媽掃地出門了吧？”我一臉怪笑。
“你老媽真的很愛我，她不僅沒有怪我，還說讓我先去安頓好姑娘，確定一下是不是我的孩子。畢竟我也完全沒有記憶，自己有沒有和對方發生過關係。所以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陪那姑娘做好月子，然後還陪她回了一趟蜀地老家，幫對方敷衍了一下父母。我這把歲數了像個毛腳女婿第一次上門一樣，你知道我當時內心有多尷尬嗎。但是男人嘛，怎麼辦呢，先要有負責任的態度，對吧！”老爸看了我一眼，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像是一名大家長一樣，看着一位犯錯誤的孩子。
我脫口而出的話竟然是：“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