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林傑好像個來自南非的啞巴王子,非洲人的膚色,王子的氣質,和張不開的嘴。

    “那個...二哥說我什麼了?”

    “二哥說,你日子過的苦,剛見到你的時候,你穿着灰撲撲的舊衣服,破布鞋蹲在地上撿沒人要的土豆喫。”

    “我那是在挖土豆,而且新土豆水分足,我撿幾個回家喫新鮮的。”

    “二哥說,你學會了自己燒火做飯,爲了省柴火,煮飯同時還要架上蒸屜蒸茄子和南瓜。”

    “一鍋出,是主婦們智慧的結晶。”

    “二哥說,你捨不得喝麥乳精,每次都要用很多水去衝兩小勺,看着就心酸。”

    “我是嫌麥乳精太甜了......”

    “不用解釋,二哥說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

    “你肯定是節衣縮食,把家裏寄給你的東西都寄給我了,珍娜,一想到那些東西是從你嘴裏省出來的,三哥是一口都喫不下。”

    林珍娜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畢竟當初給他寄東西,就是爲了在他那刷好感和存在感。

    可他誤會成這樣,是不是有點過猶不及?

    “那衣服和襪子總穿了吧?”

    “嗯,穿着呢,買那麼多,有錢留着給自己買肉喫不香嗎?”

    “我不想解釋,你開心就好。”

    林傑放下杯子慢慢打量林珍娜的房間,他來過東北,知道這是典型的東北農村房屋結構。

    大炕、火牆、紅磚地,白灰抹的牆面,棚頂糊的紙。

    一層窗簾不夠厚,還得多加一層粗布(那是遮光布)的。

    蠟燭和煤油燈都有,看來沒慘到天黑就只能上牀睡覺的程度。

    牀品質量不錯,但跟家裏用的綢緞還是差的遠。

    櫃子裏面他不方便看,只能靠想象去腦補二哥說的舊衣服什麼樣。

    是的,林凱前腳從這走,後腳就在郵局給家裏爸媽,爺奶,幾個兄弟都打了電話。

    生動形象且誇張的,形容了林珍娜的下鄉生活究竟過得有多可憐,說到動情之處還掉了幾滴眼淚。

    林傑抓敵特習慣了,第一反應就是懷疑,然後就是要調查取證,不是,是來看看林珍娜。

    “那個,二哥,要不你載我去趟縣裏吧,家裏沒什麼喫的了。”

    “我去就行。”

    “別啊,你不認路,帶我一起吧,我經常去的。”

    “你還得親自買菜?家裏連存糧都沒有,爸媽是怎麼想的,不是說給你安排了個手下照顧你嗎?”

    “是安排了,就是這兒的縣長。哎呀,咱們抓緊走吧,挺遠的呢,回來趕不及做晚飯了。”

    林珍娜推出了她的26寸女式自行車,上次被磕掉漆的地方被她用丙烯顏料畫上了漂亮的玉蘭花。

    但林傑顯然不這麼想,他一個大男人對騎女式自行車這件事非常抗拒,尤其是這麼花裏胡哨的女式車。

    “走吧,你今晚想喫什麼?上次二哥來我給他燉了紅燒肉的。”

    “我都行,我沒二哥那麼挑嘴。”

    “那我看着辦了,能買到什麼做什麼。”

    上次肖弋說過,他們當兵的一年能喫上兩回肉就不錯了,而且他黑成這樣,日子一定過的很苦。

    到了縣城,正好趕上新放檯面上半扇豬。

    林珍娜一眼就相中了肥美的豬肘和排骨,不過一次買太多容易引起公憤,所以她決定先去買魚,等一會排隊的人把肥肉都買走了再去,就沒人在意她多買點骨頭了。

    林傑見她看着肉傻笑,笑完又不買,就以爲她是錢票不夠,想起她剛剛說給二哥燉了紅燒肉,那她也一定很喜歡紅燒肉。

    等林珍娜排隊買完魚出來,就見林傑站在自己身後,拎着兩條五花肉朝她笑。

    “二哥,你買這麼多?”

    “不多,才四斤。”

    “你沒捱打嗎?人家都二兩二兩的買,你一出手就是四斤。”

    林傑小聲說:“有個大媽見我穿着軍裝就讓我排她前面,還特地請售貨員多給我割了一條。”

    “軍民一家親啊,厲害了我的哥,幫我拎着魚,我還想買點排骨。”

    兩條鮮活的大鯉魚掛在繩子上拼命撲騰,好像這樣就能逃過林傑的魔掌一樣,殊不知只是徒勞。

    林珍娜如願以償的買到了排骨和肘子,東西往他手裏一塞,又樂顛顛的跑去對面買熟食。

    其實林傑一直跟在她身後,看着他那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彈古典樂的寶貝妹妹穿梭在副食店裏,一邊跟售貨員說話,一邊數錢。

    好像還算不明白,在那掰着手指頭硬算。

    她像掉入凡塵不染世俗的小仙女,又好像這人間煙火因她而美麗。

    “這樣就八個菜了,要不再來個什錦罐頭,炒個茼蒿?是不是有點素啊?”

    林珍娜回頭看了一眼林傑,一咬牙一跺腳跟售貨員說:“同志,我哥哥當兵到現在就喫過兩回肉,麻煩您體諒體諒我這個做妹妹的心,把所有豬頭肉都賣給我吧!”

    林傑的軍人身份是真心好用,那售貨員不僅把五香豬頭肉給她了,還勻給她兩個滷豬蹄。

    “買好啦?”

    “嗯,咱們回去吧。”

    “確定都買好了?菜要不要買?”

    “不用買,我那園子裏種了好多呢。”

    兩人滿載而歸,回去的路上,道也不遠了,屁股也不咯了,烏雲也漂亮了。

    林珍娜看出來他是個外冷內熱不善於表達的性子,可能是他小時候太活潑了,去當幾年兵稍微沉穩一點,就顯得他特別成熟穩重。

    今晚的接風宴擺了十個菜,各個都是林珍娜親手下廚置辦的。

    林傑看見那一桌子菜的時候差點掉眼淚,雖然忍着沒哭出來,卻也憋的眼眶通紅。

    還是公儀韜主動提了自己是小時候隔壁家孩子,才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林傑在特種大隊服役,是專門抓敵特的國安幹警,自然對海歸華人瞭解的更多一些,公儀家的事情他恰巧知道。

    林傑面上八風不動的,實則心裏恨不能手撕了那貨,別人不知道,公儀韜自己還能不知道他們公儀家,目前在國內有多尷尬嘛。

    這種時候不老實眯着,還跑到自己妹妹面前來嘚瑟,是特地來給自己送二等功的吧?

    “小韜,回來以後還適應嗎?”

    “我挺好的,這裏民風淳樸,風景宜人,雖然下地幹活很辛苦,但一想着能喫到自己親手收割的大米,我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以你的工分,今年應該是喫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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