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說一遍,春捂秋凍!”

    “春捂秋凍。”

    “重複說一百次,否則不許喫飯!”

    高棟樑這傢伙,剛退燒就敢不穿棉襖跑出來,熊孩子都沒有他能作。

    “哼~你就會欺負我,等我感冒好了的。”

    “怎麼的?飯還沒喫,就想罵廚子了?

    忘了是誰趟風冒雪出去給你們開藥的啦?”

    “我就那麼一說,你咋一點不懂幽默呢?”

    “幽默你一臉!老實坐好,本來今天開飯就晚,你再廢話就改喫夜宵算啦。”

    林珍娜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是一羣人裏身體最好的那個。

    兩個當過兵的反覆發燒,兩個淞滬小男人柔弱不能自持,趙露西重感冒撞上大姨媽,這一大家子說廢就廢。

    大雪過後,是晴空萬里,豔陽高照。

    房檐掛的一溜冰溜子開始稀稀拉拉的往下滴水,院子裏的積雪也化的髒兮兮的。

    水、冰、雪,混着大泥巴,不小心踩一腳,半天都刷不乾淨。

    關鍵是太陽一下山,雪水就會凍成冰,槓槓硬,吱溜滑。

    要不是建房的時候,林珍娜嫌棄泥巴地不夠平整,特地叫人鋪了一條直通大門的路出來,恐怕現在她連房門都不肯出。

    省報的採訪見報之後,淞滬日報、農業晚報、國家青年報和一些地方報紙,也烏泱泱的跑來採訪她。

    村裏人也一擁而上,他們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在屋裏種菜的林知青賺了好多錢,他們也想賺錢。

    剛開始林珍娜還能勉強應對,沒幾天就開始嫌煩,等大家感冒好差不多了,就立刻躺平裝病,任誰來打聽種菜的技術都讓肖弋去應付。

    這個時節其實有些晚了,馬上就要春耕,家家的自留地也可以種了,溫室蔬菜最多剩一個半月的紅利期。

    一個月以後,後山裏的野菜就長出來了,再有半個月各種蘑菇也開始生長。

    那時候溫室蔬菜的優勢將會逐漸消失,直到被地裏大批的產出徹底替代。

    院子裏,林珍娜笑咪咪的看着抓耳撓腮的朱大隊長。

    心想:小老頭兒,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不敢幹掉我的慫樣!

    “你可別鬧啦,那屋裏頭種點菜也就種了,養豬的事兒你也要摻和,那豬是那麼好養的嗎?”

    “公社每年都下發文件,鼓勵社員養殖創收,我也是咱們生產大隊的社員,憑什麼不讓我養?”

    “你非讓俺直說是吧?”

    “請便~”

    “你那就不是想養豬,你是不想上工!

    俺早就聽說了,你打豬草的時候,那豬草全是用水果糖跟小兔仔子們換的。”

    “好吧,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確實不想上工,但我想養豬是真心的。

    我可以跟你立軍令狀,如果到交豬的時候,我養的豬評不上二等生豬,差的錢我補雙倍!”

    “這不是錢的事兒,你不明白豬對俺們莊稼人來說有多重要!你要是養死了,俺哭都沒處哭去。”

    “大隊長,麻煩您對我有點信心,我來這插隊以前連花都沒種過,可您看我現在,把菜種得都上報紙了。”

    “那過兩天春耕,俺就看你表現了。”

    “春什麼耕啊,我在講養豬的事!

    阿德說過,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起整個地球。

    您就給我個機會吧,我一定能還您一個驚喜。”

    “阿德誰啊?哪家小兔仔子不教好!”

    “阿德已經死啦,您老留點口德。”

    “哼~”

    林珍娜也是沒想到這小老頭如此固執,或許是早就看自己偷懶不順眼了,但更多的應該還是擔心自己養不好。

    第二天一早,肖弋領着大隊長過來敲門。

    一搭眼,小老頭換了頂棗紅色兒瓜皮帽,還挺可愛的。

    不知道肖弋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說服了他點頭同意,倆人架了馬車來這就要帶她去抓豬。

    “你倆...你倆知道我還沒修豬圈呢嗎?”

    “林知青別擔心,咱們把裝煤那個倉房空出來養豬就行。”

    “那煤放哪?”

    “就剩幾百斤了,裝到化肥袋子裏放柴房。”

    “也行,那我去叫家明把倉房收拾收拾。”

    “不用了,我已經跟老高說好了,他去弄,咱們抓緊走吧,去晚了小豬崽兒就抓沒了。”

    “那我要叫上韜韜!”

    肖弋的眉梢肉眼可見的往下耷拉,林珍娜還是那副笑咪咪的樣子。

    “我這麼柔弱的小女子可抱不動豬,等下你們倆一人抱一隻,我要走中間,走出風采走出氣度,配合一下?”

    “咳~”肖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美的不太敢看,“好,我配合。”

    林珍娜微微一笑得意不語,心想小男生就是好哄,隨便說什麼都信。

    村裏去年配種的豬仔都是要留着繼續養的,社員們想養得去公社畜牧局打申請。

    不過也就是那麼一說,大家都是到那直接抓,抓完手續當場辦。

    公社的豬圈髒兮兮的,讓人瞅一眼就不想往跟前湊。

    《母豬的產後護理》上寫了,買豬有五不買:空腹不買,高燒不買,腹瀉不買,脫水不買,肚子小的不買。

    朱大隊長對挑豬有他自己的一套,出生重一兩,斷奶重一斤,出欄重十斤。

    這是他祖傳的挑豬大法,也是他的驕傲。

    “大隊長,既然一個人最多隻能養兩隻,那我和趙露西一起是不是能多養兩隻呀?”

    “恁可別鬧了,就你這樣的能養兩隻就頂天兒了!”

    “那我多虧呀!規定了養二交一,豬出欄的時候也就二百多斤。

    二等毛豬回收價格是七毛到八毛五,我養它們一年就值一百多塊,還抵不上我往菜站送兩次菜的呢。”

    “那你想咋地?你不知道這豬能喫着呢,一天光豬草就得好幾筐,多了你養不動。”

    “我也沒想多養,就三隻!”

    “還三隻?兩隻就夠夠的啦。”

    “就要三隻!

    您可想好了,我這人小胳膊小腿兒的,那肯定是要用水果糖跟大壯他們換豬草的。

    我這可是變相給村裏創收哦,到時候一隻交公,一隻交給大隊,多的那隻我自己出錢買了。

    這樣大隊可就又多了一筆收入,您覺得如何?”

    小老頭肉眼可見的猶豫了。

    他們這輩人啊,沒文化、沒見識、沒眼光,可就是一個優點,愛國!

    凡是能爲國家做貢獻,爲集體和組織做貢獻的,他們都義不容辭。

    林珍娜的‘創收’二字,精準的踩到了他的點上,能給大隊上多增加二三百塊的收入,怎麼可能不心動?

    更何況她還掌握着冬天種菜的手藝,今年再貓冬,全村能不能也掙上錢全指着她呢。

    “多一隻就多一隻吧,回頭我讓你嬸子過去多教教你咋養。”

    “好耶,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全職養豬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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