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喜歡就好。”劉氏接過包大嬸的盤子,把木盆裏剩下的滷豬雜帶湯汁都倒進盤子裏,“就這麼一點東西,買什麼買呢?來鎮上這麼多天,我還得謝大姐照應着我們呢。這點不值錢的東西送你,我自個兒都覺得不好意思。”
包大嬸被她的話給逗笑了,“大妹子就是個爽快人,我也是爽快人,怪不得我們的攤子就湊巧挨一塊兒了,還真是有緣啊。”
“嗯,是有緣啊。”劉氏也覺得包大姐是個能來往的人,她既不因爲她們是村裏人看不上他們,也不因爲他們一家幾口人穿着都有補丁輕視他們。
不多久許有福就拿着空了的木盆回來了,面帶笑容,腳步輕快,一看他的樣子就猜到船上的貴客喜歡滷豬蹄。
放下手中木盆,他又端起劉氏剛拌好的一盆魔芋豆腐,“貴人還想喫魔芋豆腐,讓我給送一盆過去。”
劉氏和許芙蓉又驚又喜,這得是多富貴的人家啊。
聽小哥兒的話裏,船上也就只有一個主子,喫食卻是一盆一盆的。
許芙蓉不小心說出了心聲:“還不是像戲文裏的老爺,喫一碗倒一碗吧。”
站在許芙蓉旁邊的許丁香一聽大姐的話,可羨慕了,“等我富貴了,我也要大盆大盆喫肉,喫一盆倒一盆……”
剛從桶裏撈出一大塊魔芋豆腐,準備切的劉氏把魔芋豆腐放在案板上,甩甩手上的水,一巴掌打在許丁香頭上。
“還喫一盆倒一盆?就你這樣,還想富貴?怎麼富貴?”
許丁香有點不忿:“我不倒了行了吧?我喫完一盆再喫一盆,人家都能喫下這麼多,我也能!”
許月季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小四小哥兒,雖然不是孔武有力,但是膚色較黑,手指關節比較大,能看到掌心有厚厚的老繭,加上走路沉穩有力,就算是疾走呼吸也平穩,應該練過身手的人。
船艙裏的青年男子,雖然沒有看得太清,但是似乎有疾在身,中氣卻十足,應該也不是普通人。
這麼兩個男子如果敞開肚皮,喫得可不少。
許有福再次回來,常年勞作被曬成古銅色的臉都透着一層紅暈。
他把手心裏攥出了汗的一塊小碎銀交給劉氏。
劉氏一看又被驚着了,忍不住怪他不懂事,貴客給的錢都夠買幾十個豬蹄了,他怎麼還敢收下人家的銀子呢。
這兩天收的銀子都夠他們一個月買賣了,突如其來的意外銀子讓她心裏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許有福趕緊分辯:“他,他,船上的那個貴客,貴客一定要我收下,說是,說是從沒想過豬蹄還能這麼個,這麼個喫法。”
其實,許有福想說:他擔心如果他不收下,不知道會不會被那個暴躁的人踹一腳。因爲他親眼看見那個小四小哥兒就被踹了一腳,差點飛出了船艙。
跟了一個那麼粗魯殘暴的主子爺,小四小哥兒也真是可憐啊。
因爲小四一下子就要走了滷豬雜和滷豬蹄,還有三盆魔芋豆腐。
過了午時中,王鐵柱和幾個工友準時來小攤前,看到滷豬雜已經賣完了好一陣嘆息。
尤其是他堂兄王大海今日特地帶了一個陶罐,準備帶一些回家給孩子打打牙祭,豬下水再怎麼說也是肉啊,總比苦蘿蔔青菜好吧。
許月季和許丁香照常去胡屠戶家定下一副豬下水和四隻豬蹄子。
許月季看見案板上的那個長毛聳立,面目猙獰的豬頭時,還是有點意外。
她想起了前世爺爺最愛喫的就是滷豬頭肉,一片一片切得薄薄的滷豬頭肉,尤其是滷豬耳朵,在蘸料碟上浸一下,再入口,又脆又香。
每次喫起滷豬耳朵,爺爺總是笑眯了眼。一碟滷豬耳朵能吃出滿漢全席滿足心情。
胡屠戶看這個小姑娘盯着豬頭看了好一會兒,拿起豬頭在手上轉了一圈。
“這豬頭可不賴,二百多斤的大肥豬,豬頭至少十來斤,放在清明節前,這麼個又大又費的豬頭,只怕秦家、范家和付家都搶着要呢……”
“怎麼賣?”許月季問胡屠戶。
“啊?”胡屠戶還真沒有想到她會要這個大豬頭,雖說知道他們家在買喫食,他媳婦也去買過幾次魔芋豆腐,但是滷豬雜,他媳婦是不會買的,畢竟一家人天天對着一堆豬下水,她哪還有什麼想喫的心思。
豬頭和豬蹄子價格一樣都是十文,一共二十一斤半,胡屠戶摸了零頭五文,豬下水也沒有收錢,當做搭頭,收了二百一十文錢。
許月季付了錢後,帶着許丁香去西市再補充了一些香料,還多買了小茴香、和丁香。
這次荷包的的錢多了,她準備買點白糖,讓滷味的味道更進一步。
古代的糖實在是太貴了,竟然要八十文一斤,許月季只好先半斤。
姐妹倆提着滿滿的小籃子有說有笑地往東市走。
許丁香遠遠地看見熟悉的身影,她正從一個孩子手上接過一個碗,肉疼地給了對方几個銅錢,又快速地搶回來一個,塞回自己懷裏。
那孩子氣得罵罵咧咧,又拿對方沒有辦法,只好不甘不願地走了。
“二姐,你看,那不是馬二嬸嗎?”許丁香指着牆角的婦人說。
許月季自然也認出了馬王氏。
邊鬼鬼祟祟地把碗放進籃子裏,還小心翼翼地用一塊舊的發黃的帕子遮蓋起來。
“二姐,馬二嬸可真自私,怪不得每次都不帶大妞二妞來鎮上,原來是想喫獨食。”
許月季纔不管她是喫獨食還是幹什麼了不得人的事,只要跟自己家沒關係,人家喫龍肉還是喫米糠,那都別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