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她在自己枕頭底下放了把輕巧鋒利的匕首,才安心歇息。
只是又做了噩夢,夢見江左督統起兵造反,以屠城爲要挾,逼得朝廷不敢進江左馳援沈昭和趙慨,導致沈昭被俘。
夢裏的沈昭渾身是傷,被五花大綁的吊在城門口示威。
“阿檸,我們下輩子還能再見嗎?”
沈昭悲慼幽怨的嗓音從遠方傳來,猶如利劍一般,插進她心口。
她沒察覺到痛意,反而聞到一股香味,這味道似曾相識,一下迷得她的意識和身體,像高熱一樣疲軟無力。
她忍不住想:一定是最近太累了,睡一覺吧。
“啊——”
一聲尖叫劃破夜幕,姜檸昏沉欲睡的意識被驚醒,想問青韻發生什麼事了?
可她連撐開眼皮都費了老勁,更別說發出聲音。
她昏昏沉沉的,眼皮如墜千斤般,越來越重。
“有刺客,啊——”
院裏,小丫鬟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裏,響起兵刃交接的打鬥聲。
屋裏,姜檸儘量憋住呼吸,想讓自己少吸入一些迷香,她鉚足勁,才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身體脫力的瞬間,疼痛也讓她的意識再次清醒了些。
外間,守夜的青韻彷彿睡聾了,沒有任何動靜。
姜檸只能任由那黑影掀開薄如紗的牀幔,在她面前蹲下身。
露在外面的眼睛,明亮如星,卻充滿戲謔。
那是一種玩弄獵物的戲謔。
姜檸在驚恐下,從喉間發出短促的音節:“你……”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記手刀砍在後頸上,她最後的倔強,撐着她迷迷糊糊地看見倒過來的青韻。
最後,徹底失去意識。
“啾嘭——”
漆黑的夜空下,炸開一朵火花。
院裏與護衛纏鬥的黑衣人看見這信號後,紛紛脫身消失在夜色下。
脫身比較慢的,被擒後,直接服毒自盡了……
姜檸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上,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
她被綁在身後的雙手掙扎幾下,發現麻繩綁得太緊,
於是放棄了掙脫,一邊蹬着腿,一邊把身體往軒窗邊挪,想看看外面是不是去江左的路。
“咚——”
“嘶,痛……”
馬車突然急停,姜檸的額頭磕在木櫞上,疼得她直冒眼淚,耳邊很快響起激烈的打鬥聲。
她忍着痛,淚眼汪汪的用頭拱開簾布,發現此處樹林十分眼熟,像是城門口兩裏外的樹林?
所以這是纔出城?
“呔,你們欺負人啊。”打鬥聲裏響起一道氣急敗壞的男青音。
姜檸伸長腦袋,循聲看去,看見馬車側前方,一個白衣男人被六個黑衣男人圍攻,處於劣勢。
但見白衣男人一個後翻躲開圍攻,瞥見探長腦袋的姜檸後,對那幾個還要攻擊他的男人叫停:“停停停,不打了,再打下去,我真的要死了。”
六個黑衣男人對視一眼,覺得白衣男人的實力不容小覷,怕他耍詐,紛紛弓起身,十分戒備的進攻姿勢。
白衣男人爲表他不想再鬧事的誠意,收起手上的短刀,別在腰間,再往後一跳,跳上了樹枝頭。
只是,他蹦上的那棵樹,離馬車更近。
“抱歉哈,我不小心睡着了,不然你也不會被綁。”白衣男人衝姜檸說。
姜檸仰着頭,望着他臉上那醜不拉幾的面具,再聽他這吊兒郎當的語氣,無語一瞬,腦子一抽,搖頭附和:“沒事,我也睡着了。”
六個黑衣人見白衣男人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紛紛提力上跳,攻向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當即罵了句髒話,一邊躲,一邊衝姜檸大喊:“真的打不了一點,我先跑了。”
他說跑就跑,從這棵樹躍去另一棵樹,速度那叫一個快。
眨眼功夫,人就消失在林間了。
姜檸:“……”
所以這麼個不靠譜的猴子……人?
是誰放出來丟人現眼的?
“老大,追不追?”
“老六你傻不傻?他輕功那麼好,你能追得上?”
“別廢話,小心一點,別再留出尾巴,快走。”
六個黑衣人湊在一堆竊竊私語。
姜檸正豎起耳朵想聽他們說的什麼,下一刻,她的腦袋就被其中一個黑衣人一掌推回馬車內,摔得一屁股跌坐在馬車內。
“嘶——能不能輕一點?嗚……痛……”
馬車繼續行進,車軲轆滾動的聲音裏夾雜着姜檸的委屈巴巴……
京都,刑院司的刑審室裏。
俞謹行手裏的尖刀猛地扎進被拷問的男人肩上,手腕左右旋轉四五下,再狠狠拔出。
陽光從小窗投在他臉上,幾滴鮮紅讓他看起來像嗜血的魔頭。
被拷問的男人,不停起伏的胸膛沒有一塊好肉,喘着粗氣,眼神已經渙散,只餘大片死白。
俞謹行咒罵一句,一把揪起他垂下去的頭,低吼:“到底是誰要你們綁架小小姐?”
“……我、沒……有……”
被拷問的男人氣若游絲,嘴卻是無比硬。
俞謹行真想把男人的嘴敲碎,可他好不容易纔抓到這麼一個活口,不撬出點東西來,怎麼跟景和帝和姜時嶼交代?
上一次,他沒查到刺殺姜檸的幕後主使,已經讓景和帝和姜謝兩家很不滿了。
這一次,他不能再讓他們失望。
俞謹行想着,轉身去換了件刑具……
刑審房外,聽着慘叫連連的獄卒,搓搓手臂的雞皮疙瘩,對身邊同伴直搖腦袋:“落誰手上不好,落掌司大人手上。”
“還是暴怒的掌司大人,唉,可憐咯~”
*
荒廢的小破木屋裏,姜檸仰着臉,透過頭頂爛出馬球一樣大小的洞,望着天上的星光,眸光炯炯發亮。
好久沒看見過這樣多的星星了,真漂亮啊!
就是……
“咕嚕——”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
姜檸砸吧一下嘴,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飢腸轆轆。
“咚!”
她正弓着身,拿嘴去夠面前凳上的水碗時,身後傳來輕微響聲。
她回頭,剛好看見暗處飄出一道白影,關鍵還是青面獠牙的白影。
“啊。”
姜檸以爲見鬼了,發出短促的尖叫。
這動靜頗大,白衣男人卻絲毫不慌,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問她:“你怕我?”
姜檸看看白衣男人,驚魂未定的深呼吸,旋即想到什麼,又看向屋裏的黑衣男人。
前門口、窗邊、後門口,兩兩一隊的六個男人正打鼾呢。
不是說眯一會就趕路嗎?怎麼睡死了?
“別看了,他們被我迷暈了。”
那熟悉的迷香這才慢騰騰地爬進姜檸的鼻子裏。
她吸了下鼻翼,發現這香味正是迷暈她兩次的迷香,只是似乎濃烈許多?
她這疑問才冒出,身體已經沒了力氣,軟軟的向後倒去,意識更是昏沉得厲害,都看不清白衣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