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暴亂,那些百姓以爲縣令不管他們死活跑了,衝動之下才和官兵起的衝突。”
“幸好朝廷的賑災銀子和糧草來得及時,那些百姓一看縣令領了銀糧回去,才知道是誤會,紛紛請罪修堤壩去了。”
“這些事兒一人一句,就傳得不對味兒了,我這也是怕朝廷誤會江左官員和百姓,纔多嘴讓趙統領幫忙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趙統領若有爲難之處,不便美言,我也毫無怨言。只是還請趙統領將看見的,如實陳述給陛下,陛下英明神武,一定不會聽信讒言,誤會江左三州別有用心。”
馮儲一番說詞進退有度,對着趙慨抱拳低頭,“馮某在此,先謝過趙統領了。”
趙慨看着馮儲的前額,突然想起臨行前,景和帝的話——
“江左一事,有待考量,趙愛卿,你可明白?”
再想起夜羽方纔的動作,他突然明白景和帝讓他來江左的目的了。
那就是找到馮儲有異心的證據。
思及此,趙慨故意道:“江左暴亂鬧出人命的事,讓朝廷爲之震驚,太子殿下和諸位皇子都向陛下請旨前來查明真相。”
馮儲聽見人命兩個字時,放拳時,眼神閃爍了一下。
趙慨笑了笑,表情和語調一樣,耐人尋味起來。
“陛下沒允,想來,陛下是相信馮督統的。”
“但事關十多條百姓性命,陛下不能置之不理,所以纔派我來瞧瞧具體情況,順便押送糧草。”
馮儲開始冒冷汗,連點三個頭:“是,事關人命,是該來看看具體情況。”
趙慨則是笑眯眯地問:“不知道馮督統可否將暴亂的具體細節告知於我,我回京之後也好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馮儲聞言又是連連點頭:“自然可以的。”
他們說話間,已經到了江左府衙。
趙慨直接勒停馬,要下馬進府衙。
“既然如此,馮督統,我們去裏面詳談吧,順便看看堤壩民房的修築進程,如何?”
馮儲連忙勸阻:“趙統領莫急,你和兄弟們已經舟車勞頓一路了,總得歇歇,先喫飽喝足,纔有力氣辦差不是?”
趙慨往後看了看臉色疲憊的御林軍,想了想,又坐回馬上,點頭:“那我們先喫飽喝足,歇上一歇,再談差事。”
馮儲大喜,奉承道:“還是趙統領體恤兄弟們,走走走,我們訂了最好的酒樓,今日一定不醉不歸。”
與此同時——
京都,姜時嶼看着熟悉的字跡,差點老淚縱橫。
宣政殿內,身材健碩的暗衛單膝跪在地上,對景和帝稟報:“陛下,聖若寺傳來消息,說是小小姐和一個白衣男人準備在寺裏住下。”
景和帝暴怒了好幾天的眼睛,露出一抹喜色,隨後又不動聲色隱去,沉聲問:“可查到白衣男人是誰?”
“回陛下,還沒,只知道他輕功極好。”
景和帝冷哼一聲:“無能。”
那暗衛嘭的雙膝跪下:“請陛下責罰。”
那暗衛連滾帶爬的出了宣政殿,迎面碰上從永寧宮回來的衛冬,恭敬道:“衛公公。”
衛冬也恭敬回道:“木玄大人。”
*
姜檸在寮房內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已是傍晚,整個人神清氣爽的。
只是……
她看着手腕上的紅疹子,皺着眉,忍住不去撓。
借問第三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房內,見姜檸終於醒了,往她身前一湊,看清楚她的手腕後,疑惑出聲:“你手上爲什麼起紅點了?中毒了?”
姜檸白他一眼,沒好氣的說:“對,中毒了,快癢死了。”
借問更加驚訝了,像幼稚孩童一樣問,“什麼毒能讓人癢死?”
姜檸不想理他,把僧衣往手背上拉了拉,遮住紅疹子,纔看借問:“你是把信親自送到我爹爹手裏的嗎?”
“對啊。”借問認真點頭。
“喔,對了,我翻窗的時候,不小心踢倒你爹爹放在窗邊的一個盆景,瓷盆碎了。”
聽見“窗邊”兩個字,姜檸心肝一顫:“是盆裏只有文竹的那個瓷盆?”
借問見她的臉色和姜時嶼一樣難看,很是疑惑地問:“不就是一個灰撲撲的瓷盆嗎?你們爲什麼生氣?”
又想了想,是他不小心打碎瓷盆在先,遂補充道:“你們別生氣啊,不管多少錢,等沈將軍回來,我和他說一聲,他會賠的。”
姜檸見他雖沒正面回答,到底是不是放文竹的那盆,但聽他說賠,想來就是了。
她眼前一黑,差點破口大罵。
但看他無辜迷茫的眼睛,想着他只是給自己送信,也不是故意的,她的氣兒又偃旗息鼓,憋在心口,難受極了。
“那是我母親生前種的,他沈昭拿什麼賠?”姜檸低低的說。
她垂着眸,神情很是難過。
借問手足無措一瞬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別難過,你現在雖然沒有母親,但是你還有爹爹,你爹爹看見你的信後,高興得都不生我的氣了,多寵你呀。”
“不像我爹爹,聯合外人給我下毒,想要我的命。幸好沈將軍救了我,不然你都見不到我咯。”
借問語氣輕鬆,寥寥幾句話便交代了自己悽慘的經歷。
姜檸不好意思再在一個比自己更慘的人面前傷心,她快速抹了淚,擡眼看借問,對視片刻,還是沒忍住問他:“那你母親呢?”
“死了啊。”借問說。
“……”
他說得太過輕鬆,沒有一點對他母親的思念,姜檸無語一霎,訥訥點頭:“哦。”
“哎呀,人生在世,生死有命,你看開些呀!”借問看姜檸好像還是不高興,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看沈將軍,他也是失了父母,但他每天都是生死看淡的表情,多颯爽。”
“……”
姜檸腦海裏自動浮現沈昭那張經常面無表情的冷漠臉。
額,她心裏嘀咕着,什麼生死看淡,那分明就是裝的……
“阿嚏——”
沈昭打了個悶嚏,皺着眉摸摸鼻子,對着漆黑的巷子左側說:“來就來,罵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