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朱海媚,你還不老實,這半麻袋蟲草,還有這些票據,這麼多的錢,都是哪來的?”

    審訊室裏,朱海媚蒼白着臉,低下了腦袋。

    調查組的同志冷哼了一聲。

    “朱海媚,我勸你老實交代,坦白從寬,隱瞞從嚴,把你的組織、同夥全都說出來,不然有你這個壞分子受的!”

    “我不是壞分子,我也沒有組織、同夥。”

    朱海媚一顫,她努力擡起頭,帶着哭音說道:“這些蟲草,是我們跟別人收的,我是想賣給國營藥店,支……支援國家建設。”

    “票……票……票是我爸匯給我的,錢也是,可我一分都沒花啊。”

    “同志,我早就跟大資本家朱大富斷絕關係了,他給我匯的東西,我看着都厭惡,我正想跟組織彙報呢,我要舉報朱大富……”

    朱海媚說着,漸漸熟練了起來。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信了。

    “同志,這些都是他剝削人民的罪證,我是一分都不敢動,對了,我還有他匯給我東西的證據,同志,自從來了團裏,我一直努力改造,您可要調查清楚啊。”

    桌子後邊的兩位調查組的成員愣住了。

    這朱海媚說的,跟舉報信裏寫的,可是嚴重不符。

    朱大富,這可是條大魚啊。

    兩人互相商量了一下,接着押着朱海媚,去找朱大富匯東西的證據去了。

    ……

    團裏大禮堂。

    陸芳芳坐在長椅上,左右看了看,發現家屬院的嫂子們,基本全來了。

    平常十分熱情好談的嫂子們,此時沒有一個說話的。

    還有些嫂子,臉色蒼白得很。

    陸芳芳瞥了一眼身旁的楊玉鳳,這人不光臉蒼白,手都在輕微的抖着。

    唉,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肯定都是跟朱海媚有來往的。

    調查組的人要是從嚴處理,恐怕得連累一大批人。

    心裏有些不舒服,她不禁又罵起了莊母。

    過了一會,調查組的人來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上了臺前。

    “同志們,我們接到舉報,在你們當中,隱藏着反命壞分子,我相信大部分同志,都是好的,可有些人被壞分子矇蔽了……”

    底下的嫂子們,聽到“壞分子”幾個字,臉上更加蒼白了。

    特別是心裏有鬼的嫂子,都快嚇哭了,這項罪名,可都夠槍斃了。

    “我們調查組這次來,就要堅決鬥爭肅清暗藏在你們當中的壞分子,同志們,請大家擦亮眼睛,揪出身邊的壞分子,要是有知道情況的,就跟我們調查組彙報,單獨彙報。”

    陸芳芳在心裏又罵了一聲莊母。

    看這調查組的意思,是讓她們互相舉報啊。

    想了想,自從來了家屬院,自己除了開荒種地,就是挖蟲草。

    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多餵了幾隻牲畜,這些可算不上什麼反革命,她略微鬆了一口氣。

    可互相舉報這事,萬一鬧起來,可就壞了。

    以後家屬院之間別說互相幫助了,恐怕相互之間都得結仇,這影響太大、太壞了,陸芳芳可不想生活在一個人人各自懷疑的環境裏。

    不想這樣的事發生,可她暫時也沒辦法,只能暗自着急。

    調查組的同志說完之後,大禮堂裏就安靜了下來,靜得可怕。

    過了一會,講臺上的調查組同志有些不滿意,他高聲道:

    “有沒有主動跟我們彙報的?一點異常都沒發現?我可告訴你們,不揪出壞人,我們誓不罷休!”

    聽到這話,底下的楊玉鳳,額頭冒出了汗。

    猶豫了一下,她慢慢舉起手。

    陸芳芳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摁住了。

    楊玉鳳疑惑地看了過來。

    “後排的那個同志,請你站起來,你有沒有知道的消息?”

    陸芳芳鬆開手,直接站了起來,她用力搖了搖頭。

    “有沒有懷疑的人?”

    陸芳芳還是用力搖着頭,“沒有!一個都沒有!”

    “真的一個都沒有?”

    臺上,調查組的同志皺起了眉頭,他朝臺下招手,接過了一個本子。

    翻了幾頁,他看着上邊說道:“陸芳芳同志,我們調查組在你家裏,發現你養了二十四隻鵪鶉,二隻鴨子,五隻雞……”

    大禮堂的嫂子們,愕然地看向了陸芳芳。

    王淑芬坐在最前排,心驚不已,她家裏養的可不比妹子少。

    “你是一名軍人家屬,要幹好革命搞好生產,聽國家的話,爲人民服務,做一個好軍嫂。”

    陸芳芳神色肅穆,大聲喊着,她特意在“搞好生產”上留了重音。

    心裏不痛快,她對着調查組的人,又大聲喊了兩遍。

    不就是多養了些家畜嘛?她可是聽領袖的話,在努力搞生產,做一個好軍嫂!

    大禮堂裏,嫂子們看着陸芳芳,嘴脣動了動。

    也不知道誰開的頭,她們跟着陸芳芳,一塊喊了起來。

    “你是一名軍人家屬,要幹好革命搞好生產,聽國家的話,爲人民服務,做一個好軍嫂。”

    喊聲越來越齊,越來越大,最後震耳欲聾。

    ……

    臺上,調查組的同志愣了一下。

    拿出兜裏的書,他翻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了這一句。

    默默合上書,他看着下邊衆人,張了張嘴,卻不敢喊停。

    半晌,大禮堂裏喊聲一直沒停,他只能黑着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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