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了一日,終是在天明之後慢慢停了下來。院子裏泛起一層薄霧,使得周邊的景緻若隱若現瞧不真切。

    翠竹苑轉角處的大門被人打開。

    一個瞧着鮮活的丫鬟捧着書信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她穿過蜿蜒的迴廊,走過石子鋪滿的庭院,來到竹簾隔斷的門前。

    “姑娘。“丫鬟往裏喊了一聲。

    門內出來一個翠色衣衫打扮的女子,見丫鬟沒頭沒腦的往裏張看,趕忙示意她小心些,輕聲道:“紅袖,姑娘在屋裏繡嫁衣呢,你小聲些,莫要驚擾了姑娘。”

    紅袖一聽,趕忙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女子見狀,含笑的點了點她的腦袋,問道:“出了什麼事?值得你那麼大聲的說話?”

    “錦袖姐姐。”紅袖這才巴巴的把書信拿了出來,含着笑:“剛剛我在前院瞧見宋公子的書信,這才高興的忘了神。”

    “你快拿去給姑娘瞧瞧,若是姑娘見了定會歡喜。”

    這宋公子是姑娘的未婚夫,兩人自小便在一處長大,關係最是要好。

    原該在今年二月成親的。

    可未料在成親前,宋公子竟走了大運,被汴京城內的貴人瞧中,令他即刻前往汴京入宮做太醫。

    這門親事便被耽誤了下來。

    如今,她們姜家只等宋公子那邊穩妥之後,再重新商定成親的事。

    “錦袖。”姜瀅坐在繡架前聽聞門外唧唧咕咕的說話聲,不由喚着貼身的丫鬟,想要問她出了什麼事。

    錦袖聽聞應了一聲,趕忙接過紅袖手中的書信,轉身回到屋子裏,含笑的瞧着姑娘那張蛾眉蓮面般瑩白的臉。

    “姑娘。”她笑着:“宋公子那邊來了書信?”

    姜瀅一聽趕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溫潤的眼中滿是驚喜,擡頭問道:“真的?懷安的信在哪裏?拿過來讓我看看。”

    “好。”錦袖點頭,將信置於繡架前。

    宋懷安,三個字映入姜瀅的眼簾,她拿起一旁的小剪子將其打開。

    一封帶着海棠香味的宣紙從中掉了出來。

    “瀅娘。展信安,見字如晤。”

    “距離分別已有三月,如今我已在太醫院內安頓下來,一切都好,宮中瑣事雖繁忙,但我還算能應付得來。”

    “之前,我曾承諾等穩妥之後便來娶你,如今已是最好的時節。”

    “三月初七,你我相識之日,那日我定會風風光光的來娶你。等我,懷安。三月十六。”

    姜瀅瞧着信上的字,臉頰兩側泛起紅暈。

    分別不過三月,懷安竟也學的油嘴滑舌起來,也不知是哪裏學來的毛病。

    只是,她的視線落在三月初七這個日子上,臉頰的紅暈微微開始發熱。

    距離初七隻剩短短三日。

    再過三日她便能嫁給懷安,做他的娘子。

    一切都像是做夢一般。

    “姑娘。”錦袖見她出神,不由開口喚了一聲,“宋公子在信中都說了什麼?有沒有提到他如今的處境?”

    姜瀅笑臉盈盈的將信貼在胸口,笑答道:“他在信中說一切都好,在宮中也算是穩妥了下來,還說要履行對我的誓言。”

    “錦袖,懷安說要來娶我,三月初七那日,他會風風光光的來娶我。”

    ”真的?“錦袖忍不住高興。

    宋公子離開前,她還擔心姑娘和公子之間的婚事恐會生變,如今看來全都是她憂慮太過。

    “太好了。”她連連說着,“真是菩薩保佑,宋公子那邊終於有了準信,老爺知道此事定會高興。”

    “是了。”姜瀅笑着,“錦袖,快陪我去找爹爹。”

    她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鬢髮上的步搖因她的動作鈴叮作響,“爹爹那邊必定也得了消息,恐已經忙的不行,我去瞧瞧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此刻,整個姜府因爲姜瀅的婚事忙的不行。

    姜瀅身爲嫡女,最得老爺和老夫人的寵愛。那真真是恨不得把天上飛的,地上游的都擺在她的面前。

    然而最難能可貴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姜瀅並沒有變得蠻橫,而是長成了溫文爾雅,溫柔善良的女子。

    整個姜家都喜歡她,即使這樁婚事籌備的時間非常短,大家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怨言。

    姜老爺站在正廳的院子裏,一臉喜氣的使喚着下人調整着紅綢的位置,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正匆匆向他奔來的管家。

    “老爺。”管家神色焦急,語氣中帶着惶恐,“門…..門外來了好多人,說是要見您,您….您快去看看。”

    “出了什麼事?”姜老爺略皺了皺眉,示意掛紅綢的下人先下來,轉身瞧着管事。

    今日他並無宴請賓客,也未讓人上門,按理來說不該有人來找他纔對。

    “你且帶我去看看。”他心中十分困惑。

    門外站着一羣人,隱隱有將姜府圍住的打算。

    他們一襲藍灰色圓領袍衫,面色瞧着有些女相,全然不似尋常人家。

    淮陽知府小心的陪伴在旁,額心處不斷冒出冷汗。

    這姜家在淮陽城內世代爲醫,也算是城內的世家,可沒想到竟會牽扯上皇嗣被害一案。

    如今宮裏既是派了人來,這姜家顯然是凶多吉少,只盼着上頭千萬莫要怪罪到他這個地方官員的頭上。

    “大人。”知府一臉諂媚,“這姜家到現在都沒人出來,要不要我派人進去把人給帶出來?”

    “不急。”領頭的人瞥了他一眼,語氣不急不慢。

    臨出發前,有人特意叮囑讓他們莫要太爲難姜家衆人。

    這些從宮裏出來的內侍,自然懂得分寸。

    大門被人打開,姜老爺從中走了出來,見府外是如此情形不由一愣。

    他疑惑的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領頭之人擡頭望着,落下一句,“你就是姜家的主事人,仁顯堂的老闆?”

    “正是。”姜老爺點頭。

    “帶走。”領頭的人揮了揮手,身後的人聽令上前。

    姜老爺後退一步,面上帶着一絲驚恐,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纔會令這些人上門。

    “你們究竟是誰?爲何要抓我。”他掙扎着想要向他們討個說法。

    領頭之人見狀,神色微寒,“姜老爺,你還不知你那徒弟宋懷安謀害皇嗣一事吧,如今宮裏正在徹查,還請和我們走上一遭,莫要自討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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