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住進池雁坊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裴硯的耳朵裏。
對此，他並沒有太大的意見。
過幾日他就要出城訓兵，有幾日時間不在京中，而是要一直待在兵營不得外出。
若是姑母能來陪陪瀅瀅，他也能安心許多。
“照顧好公主她們。”他對手下的人吩咐着。
*
時間轉瞬即逝，馬上就到了裴硯出城訓兵的日子。
一大早，姜瀅起來爲他理着衣物。
裴硯低眸柔情的望着她，有一瞬間腦中冒出想要帶她一起去兵營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剋制住這莫名的衝動，溫潤的說着：“等孤回來，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姜瀅輕笑點頭，眼中盡是喜悅。
她知道機會終於是要來了。
“殿下。”
她將鎧甲披在裴硯身上，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您一定要注意安全，早日歸來。”
“好。”裴硯點頭，“孤一定會盡快回來。”
“你記得多注意些身子。”
這幾日瀅瀅每到夜間就會咳嗽，即使吃了姑母的補藥也不見大好。
裴硯十分擔憂她的身子，不免叮囑：“若是覺得不適，記得讓下面的人宣太醫。”
“好。”
今日的姜瀅說什麼都在答應，態度十分的柔軟。
裴硯望着，笑意越發濃了。
“你若是覺得無聊，可以讓姑母陪你出去逛逛。”他一邊走一邊說着。
姜瀅跟在他的身後，臉上的笑一直都未曾落下。
她看着他上了馬，看着滿街的士兵隨着他一起遠去，也看見圍觀百姓中的宋懷安。
他在朝着她笑。
姜瀅的脣也微微上揚，轉身回到坊內。
三日的時間，夠姜瀅準備了。
昏暗的閣內只點着一盞搖晃微閃的燭火，姜瀅坐在貴妃榻上瞧着茶几上放着的藥盒。
她的手落在上面將其打開，靜靜的看着裏面的藥。
過了今日，世上再沒有姜瀅此人。
而她也不可能再回淮陽城與爹爹他們團聚了。
姜瀅低眸嘆了口氣。
只盼着等三年五載之後，裴硯會忘掉她這個人的存在。
屆時她也能恢復身份，回到淮陽城去。
姜瀅果斷的拿起藥，毀了那藥盒，站起身走到牀旁，隨後上了牀躺在上面，將藥放入口中。
沒有水潤喉，她喫的有些艱難了
待藥全部服下後，閉着眼靜靜的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腦子慢慢變得昏昏沉沉，視線也漸漸暗了下來。
姜瀅感覺到腹中似有些痛。
那痛意起先像是針扎一般，但逐漸變得劇烈，痛的她忍不住捂住肚子。
她想，別再有下一次了，這痛真是太煎熬了。
*
一聲尖叫打破了池雁坊的安寧，將坊內所有人都給驚動了。
長公主身上披着一件斗篷，顧不得梳妝，帶人急匆匆朝着啓祥閣的方向走去。
接引的婢子臉上滿是驚恐之色，就連脣也變得十分蒼白。
待走到啓祥閣內，裏面混亂極了。
平日只負責在院子裏伺候灑掃的婢子們皆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裏面，檀雲墨玉等人此刻正焦急的望着太醫，盼望着他們能傳出個好消息。
但這樣的盼望十分渺茫。
寅時，在外伺候的婢子見閣內依舊亮着燈，不由打開門朝着裏面望了一眼。
透過模糊的屏風，她看見有東西掉落在地上。
婢子怕夫人醒後會不小心踩在上面，不由輕聲進入，本是要將地上的東西撿起，在吹滅已經快要燒盡的蠟燭。
誰想靠近之後，卻發現夫人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縮在牀榻之上，嘴邊竟還有一道紅色的痕跡。
她見狀不敢耽誤，上前就要詢問夫人的狀況。可觸及她的手臂，指尖處卻傳來涼意。
婢子下意識的將手放在夫人鼻子的下端，沒有感受到一點熱氣。
她心中瞬間有了個不好的想法，這才發出尖叫，驚擾了池雁坊內所有的人。
“吳院令，現在是什麼情況？”
長公主快步走進內閣，還沒近姜瀅的身，就被幾個年長的嬤嬤攔下。
“公主。”秦嬤嬤的聲音顫抖的不行：“您是千金之軀，見不得那嚇人的場景，您還是別看裏面的狀況了。”
這話顯然是已經有了結論。
吳院令魂不守舍的揉搓着手，低眸彎腰走到長公主身邊，搖了搖頭：“公主，恕臣沒有妙手回春的能力，夫人恐是無力迴天了。”
這話一出，昨日守夜的婢子們皆痛哭流涕。
她們都在恐慌自己的結局。
夫人在她們當職的情況下出事，她們這些人必定是要跟着一起陪葬的。
長公主的身子晃了晃，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怎麼會呢！”
“明明昨日還是好好的。”
“她們還約着要外出看燈景。”
“不過是短短几個時辰，姜瀅就出了事。”
“莫要攔本宮。”
長公主無法接受姜瀅已經死了的事實，一把推開嬤嬤們的手。
“你莫要和本宮開玩笑了。”長公主朝着裏面走去。
看到姜瀅的一瞬間，她整個人眼底一黑，險先站不住。
面前的人靜靜的躺在牀榻上像是睡着了。可從全身蒼白的狀況來看，長公主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奢望。
“主子，接下去的事該怎麼辦。”
如今只有賈嬤嬤還算沉得住氣，她扶着長公主的身子，腦中開始盤算接下去的種種。
她問：“要不要奴派人去兵營找殿下。”
長公主點頭，後又快速搖頭。
她怕侄兒知道這個消息會崩潰。
且，訓兵時的兵營不是誰都能進的。
可若是不告訴侄兒這個消息，待他歸來之後，他定然是會…….
長公主無法想象裴硯的怒火。
屆時恐怕連她這位長公主都會承受不了。
“嬤嬤。“她問着身邊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人：“你說這事該不該和太子說。”
賈嬤嬤抿脣沉思，久久的望着那躺在牀榻上的女子。
“主子。”她道：“奴覺得此事還是得讓太子殿下知道。”
“至於後事，奴覺得待太子殿下回來之後再定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