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嚐到了牽絆的滋味,在皇家長大早已學會防備的心在這一刻開始瓦解,那個孩子將會成爲他和姜瀅之間的連接。

    只是,他又想起池雁坊那一場大火,姜瀅點燃這一切的瞬間就已做好不回來的準備,若是被她知道他已找到了她,會不會再一次做出危險的事。

    或是再來一次金蟬脫殼,藏的更隱祕些,讓他永遠都找不到?

    如今,還有一個武陵侯在身後虎視眈眈,若是被他知道他有了軟肋,姜瀅和孩子的處境也會變得危險。

    不行,裴硯抿着脣,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暫時,暫時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被她們察覺到一切。

    接連而來的消息讓裴硯有一瞬間的迷亂,他揉了揉額角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姜瀅如今孤身一人在宣城內,又懷着胎,身邊若沒有人照顧可不行。

    那宣城說起來只能算是一座小城,其中的大夫定沒有汴京厲害,雖她自己也會些醫術,可到了生產的時候,身邊沒有人照應也是不行的。

    且他還不知姜瀅這一胎懷的究竟穩不穩,也不知她住的地方大不大,她一個弱女子若是遇到刁蠻的人該怎麼辦。一時間,裴硯想了許多,恨不得立即前往宣城,親自去看看她的現狀。

    但如今的情況不允許他這樣做,他只能喚着,“魏衡,你拿孤的令牌去宮中一趟,命許嬤嬤和你一起去宣城。再尋個姜瀅不認識且穩妥的人,讓他們住到姜瀅身邊,替孤好好照看她。”

    那許嬤嬤可是宮中最出名的接生嬤嬤,經她手的皇子皇女不計其數,殿下讓她跟着去,就是想讓她看顧好夫人這一胎。

    魏衡自是懂他的意思,點頭應着。

    ***

    最近,青草巷最裏面的幾戶人家又熱鬧了起來,姜瀅家隔壁的房子竟被人買了去,朗朗噹噹了許久,終於消停了下來。

    林嫂子一早就帶着侄子來到張家,將手中新買的香瓜遞給玉瑤,她見姜瀅正躺在院子裏曬着太陽,讓侄子去和玉瑤玩,後走到姜瀅身邊抱怨,“那戶人家終於是消停了,這段時日真是吵得讓人頭疼。”

    “也不知老馬究竟是怎麼想的,好好的宅子就這樣賣了,也不知新搬來的人好不好相處。”

    “我剛剛去看了一眼,還真別說弄的挺不錯的,往後我要是有錢也要把院子弄成那樣。”林嫂子描繪着隔壁鄰居家的現狀,頗有些羨慕。

    姜瀅笑着,遞給林嫂子一碗茶,看着林嫂子的侄子,“那孩子的病如今怎麼樣了?”

    被那麼一打擾,林嫂子也就不再說隔壁的事了,她望向侄子,“在存幼堂住了幾日好了許多,至少不會再無緣無故的抽搐了。精神頭也好了不少,你看都能和你妹子玩了,只是有些不愛說話。”

    “不知怎的,這孩子都快七歲了,說話依舊不清不楚,我那表姐也不管這事。說起來也有些奇怪,明明兩人應是母子,可我瞧着他們卻並不親近。”

    這段時日的相處,讓林嫂子總有一種那孩子並不是表姐所出的感覺。她們之間的關係太過於拘謹,就如同是主子和下人那般。

    但她私下也追問過,表姐堅稱那孩子就是她的,問的多了,還會嫌棄她煩,漸漸的林嫂子也就不問了。

    只是,她心中還壓着一事,她這表姐都快來大半個月了,竟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樣子就像是準備在她家常住。

    這可不行,妹子如今還在玉茹這裏住着,總不能一直這樣麻煩下去,但她們若是不走,林嫂子也不好意思將人往外趕。一時間,林嫂子頗有些苦惱,不知該怎麼辦了。

    就在她想要向姜瀅傾訴的那一刻,門外卻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隨後有人敲着門,連連喊着,“家裏有人在嗎?”

    林嫂子見狀,趕忙嚥下想說的話,站起來道,“我去給你開門。”

    姜瀅點頭,扶着肚子坐了起來。宣城的人她統共就認識那麼幾個,聲音也都熟悉,可門外那一道聲音她從未聽過,顯然不是她相識的人。

    難不成是徐夫人來了?可前幾日不是剛給她開過藥嗎?那麼短的時間她應該是不會來的,所以外面的人究竟會是誰?姜瀅頗有些好奇。

    林嫂子打開門,就見一個穿着藏青色繡蘭花樣式褙子的女子,瞧着模樣應該和她差不多大,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瞧她的通身氣派,林嫂子篤定她並不是青草巷的人,她問着,“請問您找誰?”

    這女子就是裴硯派來照料姜瀅身子的許嬤嬤,在來時,她從魏衡處得知,她此次來是爲了照料池雁坊那位夫人的身子,這着實嚇了她一跳。

    宮中人人都說,那位夫人死於半年前那一場火災,誰想,她如今卻得知她竟沒事,且還懷有皇嗣。

    魏衡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莫要暴露身份,許嬤嬤自是知道該如何做事,她笑道,“我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今日是想來打一聲招呼,請問,你是這家的主人嗎?”

    這就是買了老馬家房子的人,林嫂子上下打量一圈,見她應不是個難以相處的人,這才放心笑着,“咱們往後就是鄰居了。”

    “快進來吧。”她招呼着許嬤嬤,後介紹着自己,“我不是這家的人,和你一樣,我在這也只能算作是鄰居,我姓林,就住在你對門,往後家中有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對了,該怎麼稱呼你?”她問着。

    許嬤嬤答,“我姓許。”

    說完,她就不再說話了,林嫂子見狀頗有些意外,這人的介紹還真夠簡短,她介紹着姜瀅,“這位纔是這家的主人,姓張,是個大夫,她身邊的是她妹子。”

    “至於那男孩。”林嫂子繼續說着,“那是我侄子。”

    許嬤嬤瞭然的點頭,目光落在姜瀅身上,饒是在宮中呆了那麼多年,她依舊會被面前的女子所驚豔,她猶如一朵盛開的牡丹,令人忍不住沉迷。

    她的目光落在姜瀅的肚子上,那裏面懷着的可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瞧着肚子,許嬤嬤大概推算出時間,五個半月,和魏衡說的沒什麼區別。

    這可矜貴的不行,許嬤嬤自然不敢怠慢,但她又不好表現的太過關切,只能眼巴巴的說着,“姑娘的肚子瞧着可真圓潤,想必腹中的孩子定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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