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似乎並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儘管已經有很多道晦明的視線在暗戳戳警告他不要太過分了。
但這位偵探始終熟視無睹,或者說是被上杉家家主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紅髮的女孩像是根本不在意這場聽來莊重肅穆的會議。
她從袖口中掏出一隻黃色的可愛橡皮鴨出來,然後是不二家的棒棒糖,最後還有一塊貼了卡通貼紙的遊戲掌機。
她用這些東西挑逗,不,她或許只是急切地想要跟剛見了一面的偵探先生分享她的所有物。
就像是不善言辭的小朋友希冀用自己珍愛的藏玩能夠挽留住剛結識的朋友。
路明非想,如果不是一旁的源稚生還死死捏住了她的衣角,這位上杉家主恐怕會立即跑過來把棒棒糖塞他嘴裏,然後寫字問他要不要一起玩遊戲。
這方大殿中,似乎有兩個局外人。
這種感覺讓路明非想到課堂下在最後一排偷偷看小書互相竊笑的死黨同桌。
雖然路明非不曾有過這玩意,但是不免得涌上一股久違的親切。
而且路明非覺得這位女孩有些像諾諾。
或許只有局外人才能這麼悠然自適地思考。
家族中的老人們儼然都已汗流浹背了。
他們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果然,今天這場大戲之前,櫻井明的死亡已經給作了注,這次會議,必定將深遠影響整個蛇岐八家。
他們都很明白,無論江湖還是朝堂,只要大家聚在一起討論相商。
都不可避免分出保守派跟激進派,也就是通俗的‘鴿派’、‘鷹派’。
果不其然,橘政宗最終還是將話題引向了那位少年。
“這樣一位孤獨的孩子,與世隔絕,沒有過女友,也沒有過生日蛋糕,不會再得到再見父母的機會,每年的秋季旅行也只有從大阪達到東京的指定遊樂園遊玩,而這座遊樂園同樣與世隔絕,陪他們玩的只會是他們自己,老師跟執法人監視着他們,就像是監獄裏的獄警,他們.”
橘政宗不忍再說下去:
“諸位應該都能明白他是多麼想要這些聽來尋常地不能再尋常的東西,但是因爲他是個鬼,所以他註定得不到。”
“這樣一眼能看到頭的人生,卻在某一天有一天被人給了一種藥物,說是這種藥能純化他的血統,他給力量還有自由,讓他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掙脫出名爲本家的籠子,你們說任誰,誰又能拒絕呢?”
“可是.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死路啊。”
風魔家主扼腕。
“是啊,他明白的,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最終回到這裏,也只是想向我們證明他的人生絕不是那麼簡單.之類的吧。”
橘政宗身形似乎晃了晃,下一秒就要倒下來一樣。
這時候,忽然有老人拜地悲嗆道:
“無以規矩,不成方圓,我們一直以來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堅定不移,纔有今日的成就,大家長能感念後輩,實乃慈愛,我們亦流涕感激,但根本之法是萬萬不可動搖,大廈之基,若以慈念俱毀,後果不堪設想吶大家長!”
數位老人聞聲也同時俯拜下去,淚流不止。
“.”
好傢伙,此情此景。
路明非還以爲自己是在看某場朝堂大戲。
如此一想,這位日本黒道皇帝真是名副其實,蛇岐八家之龐大,根基之碩,人脈之廣,更是讓人咋舌。
“正確的道路嗎.”
“另外一條!”
殿內響起無數條倒抽涼氣的聲音。
<div class="contentadv"> “不、不可!”
有老人舉手而起,但隨即便被怒目的橘政宗壓了下去。
“在日本我們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猛鬼衆!沒錯!那些孩子都是受到了猛鬼衆的蠱惑引誘,才一次次墮落深淵,萬劫不復!但我們爲什麼多年來始終無法消滅猛鬼衆呢!”
鏗鏘有力,字字珠璣。
下面一片沉默。
很久之後,櫻井家主才輕聲嘆息:
“因爲所謂的猛鬼衆,其實都是我們的同胞啊”
“是,因爲猛鬼衆其實就是我們的同胞,我們的兒女都有可能變成鬼,龍血純度越高越有墮落成鬼的可能,他們就像是我們每個人的影子,所以猛鬼衆是蛇岐八家的影子,只要我們還一代代繁衍下去,就有新的鬼不斷產生,我們跟他們抗爭,跟他們撕咬,同樣的,他們也從我們身上撕下血肉,譏笑着我們,就像是譏笑着命運”
“可我們又何嘗不是!猛鬼衆就是我們的命運,我們無法擺脫它!被他們吸髓敲骨,像是揹着吸血鬼傷痕累累的老人,我們以前堅信蛇岐八家總有一天能夠拖着這幅身軀走向新的時代,邁向新的榮光!”
“但現在,時代變了,我們面前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修正自己的機會!”
“一個.斬斷這份宿命的機會!”
很難相信一位年近百歲,滿臉褶子的老人能如此慷慨激昂地講話這麼久。
說的話也極具有煽動性,每一個字就像是重錘敲在人們的心頭上。
不免受到鼓舞,受到牽引。
就像是江河匯入大海,這一刻樹葉主幹脈絡清晰無疑。
在路明非的視角里,就像是有一顆大樹從這位老人身體中延伸出來,緊緊鏈接了下面的每一位人。
除了他跟上杉家主。
“.”
路明非心想,若是她再提出想要翹家的請求,這次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漩渦,或是戰場的軸輪,將要吞噬傾軋他們每一個人。
這位大家長口中的‘機會’,不用多說,一定就是那艘破冰船上疑似跟龍族遺蹟有關的不明物質了。
“黃泉路,神葬所。”
橘政宗幽幽說道:“我們找到了那個地方,不止我們,猛鬼衆也找到了,所以我們別無選擇。”
“!!!”
兩個名詞一出,不光是老人,各家主們也都坐不住了,臉上止不住的喫驚。
這也太失態了,要知道,他們崇尚勇氣和視死如歸的覺悟,唯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男人才能指揮千軍萬馬,名將之才就是呆若木雞。
現在殿內的木雞有兩個,一個是路明非,另一個是繪梨衣。
源稚生按下內心的震動,許久的疑惑得到解答。
他轉頭看了看繪梨衣指尖捏着的,給一旁觀衆席路明非笨拙地‘暗送秋波’的小黃鴨。
想着:媽的,這個酷愛cos的不正常精神病果然不愧爲本部的S級。
除了平平無奇的氣質,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能稱上一句不正常。
“難怪能跟繪梨衣玩到一塊。”
源稚生最後有些無力地想道。
報告!第一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