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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才子與公子

    在緊挨着文會會場所在廣場的旁邊,有一座二層酒樓,正是當初勞工營鬍子監工心心念唸的萃華樓

    本身就是縣裏最高檔酒樓的它,因爲此刻得天獨厚的位置優勢,自然成了許多沒辦法坐在觀禮臺,或者不想坐在觀禮臺的人的首選。

    二樓臨着廣場,可以直接居高臨下觀禮的四個雅間中,此刻都坐着人。

    靠右的一間,一位風姿卓然的女子正憑窗而立,相貌自是一等一的好,但更妙的是臉上那清冷如仙的神情,搭配上弧線飽滿婀娜的誘人身段,營造出一種奇異的美感,讓人忍不住想要膜拜之時,又難以自制地心生褻瀆之意。

    此番德妃省親,權貴雲集江安,朝廷跟着佈置了許多事宜,而民間自然也有交流。

    這位便是中京城冠絕天下的青樓行業,前來泗水州進行技術扶貧的先遣部隊。

    即使在美人云集的中京城,她凝冰姑娘也算是大大小小花魁之中叫得上名號的那個,一年到頭,都是有條不紊,蒸蒸日上。

    “姑娘,這一個小縣城的文會有什麼好看的,這些日子你接待那些土包子就已經夠委屈的了。”

    一旁的侍女一臉心疼,突出一個爲主子着想。

    花魁凝冰神色依舊高冷,淡淡道:“左右閒着無事,當樂子看了。”

    而在她們倆這處房間旁邊,三位衣着一看便是不俗的中年男子圍坐在一張方桌三面,都將目光投向文會場中。

    再旁邊一間,雲老爺子跟蘇師道悠閒坐着,一邊小杯慢酌,一邊望着會場之中。

    而最邊上的另一間,馮秀雲憑窗而立,目光準確地在人羣中找到了夏景昀的身影。

    你還能給我驚喜嗎?

    夏景昀也好奇地看着,瞧瞧這個文會到底是怎麼玩的。

    “咱們今日條件有限,人員衆多,流觴曲水,行令飲酒那一套就不搞了。前三關爲雅趣共賞,最後一關,以詩文取勝!凡報名者,請自告奮勇,願者上前,共襄盛舉,爲國朝賀,爲陛下賀,爲娘娘賀!”

    簡單來說,每張案几對應一關,每一關有守關之人。

    當參與者到每一關前,收官之人會取出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幾十塊牌子,從中翻取一個,而後根據題面作答。

    答對通關,答錯淘汰。

    通關者來到第四關,選題作詩,根據詩文水平評比優劣,最後勝出者爲最終文魁。

    當主持大儒的話落下,場中一片安靜,似乎誰也不願意當這個打頭陣的人。

    破冰總是需要麻煩一點的。

    好在文會主辦方早有考慮,一個托兒上場,氣氛便漸漸活躍了起來,文會也正式開場。

    在一衆學子的陸續參與之後,身爲東道的曾濟民也起身出場。

    前三關,這位被稱作江安縣第一才子的曾濟民一趟而過,不帶半點滯澀,每一題都能在最短時間內答對,引得四周的圍觀羣衆,連連叫好。

    當他最後以【勵志】爲題,緩緩吟出最後的詩句,更是迎來滿堂喝彩。

    “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無一點塵。

    活水源流隨處滿,東風花柳逐時新。

    金鞍玉勒尋芳客,未信我廬別有春。”

    ——

    “好!”

    當這首詩通過大嗓門傳出,又被守在樓下的手下謄抄飛速送入房間,蘇師道忍不住一拍桌子,叫了聲好。

    “好一句活水隨流隨處滿,東風花柳四時新!將讀書之趣寫得妙趣橫生,淋漓盡致!我以爲江安曾子澤不過一勤學之士,如今看來,實是坦蕩純粹,當得起一句真讀書人!”

    雲老爺子也微微頷首,“這最後一句,更與恩師平生之推崇暗合,讀書爲官,爲的是盡展所學,經世濟民,不可單爲作那金鞍玉勒尋芳客而忙碌。”

    蘇師道端起酒杯,“當浮一大白!”

    花魁凝冰的身旁,侍女驚訝道:“姑娘,這個人好厲害呀!”

    凝冰依舊面容如冰,“中人之姿罷了。”

    她對那句尋芳客頗爲不滿,尋芳怎麼了?

    你想尋芳還沒資格呢!

    裝什麼假正經!

    朝堂裏的高官她又不是沒睡過,胸口繡着錦雞,襠裏縮着菜雞。

    裝得一本正經,衣服一脫,難得一根正莖!

    呸!

    至於馮秀雲,文學造詣並不突出的她,對誰表現得好都不關心,她只關心夏景昀的表現。

    不過從現場人的反應來看,這個曾濟民確有幾分真才實學,夏景昀想要奪得文魁怕是難了。

    但她想不到,夏景昀此刻的心頭,卻很是輕鬆。

    曾濟民確實挺不錯,難得的是有一顆赤誠之心,算得上一位純粹的讀書人,但單說文采,想要阻攔他拿下這個文會的文魁還是差了一大截。

    當曾濟民返回座位,在徐大鵬等人的帶頭鼓動下,一時間掌聲雷動。

    在圍觀羣衆中佔據多數的本地老百姓也紛紛叫好,場面第一次達到了高潮。

    在曾濟民出場之後,夏景昀依舊沒有動彈,他的目光就盯着林飛白。

    只要這位學閥出身的貴公子出場,他就可以準備了。

    在所有人都認爲大局已定的時候,橫空出世,一鳴驚人。

    不多時,就在衆人紛紛覺得曾濟民的詩太難以超越之時,林飛白果然站起了身。

    四周登時安靜了下來,只見他緩緩來到第一個案几前,朝着老先生行了一禮。

    老者和之前一樣伸出手,朝剛纔新換上來的托盤示意。

    夏景昀卻是瞳孔微微一縮,那老者的動作雖然和之前一樣,但這一次的手未免放得低了些,雖然低得不多,但在夏景昀這個以前沒少搞過暗箱操作的有心人眼裏,這個示意的動作,多少有了些指點的意味。

    而最關鍵的,林飛白還真就拿了他指尖所示意的那一塊。

    不出所料的,接下來的三關,林飛白都如先前的曾濟民那般一趟而過。

    而且,在第三關的數學題面前,更是壓根不用草稿紙,小手一背,就像個驕傲的孔雀,在衆人面前展示着自己華麗強大的心算能力,卻沒想到已經被夏景昀看穿了醜陋的屁股。

    見他都不帶動筆,便輕描淡寫地報出了正確的答案,四周響起一陣驚呼。

    看着林飛白那微微昂頭得意的樣子,徐大鵬又不解又憤恨地道:“這林飛白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夏景昀笑了笑,“伯翼兄,伱想不想知道怎麼不花錢睡花魁?”

    徐大鵬立刻就顧不上憤怒了,面色一動,連忙道:“高陽,教我!”

    夏景昀笑着道:“學費一兩銀子。”

    徐大鵬毫不猶豫地掏出一小塊碎銀放進夏景昀手裏,豪邁道:“不用找了!”

    夏景昀將銀子放進兜裏伸手招了招,示意徐大鵬附耳過來,在他耳畔小聲道:“讓別人請客。”

    “夏高.”

    夏景昀連忙伸手捂着他的嘴,朝四周驟然投來的目光致歉。

    徐大鵬也反應過來,不敢再鬧,怒目而視,夏景昀小聲道:“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

    夏景昀又招了招手,徐大鵬再次老實地湊過來,“或者讓花魁愛上你,私底下說好不要錢就跟你睡。”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的徐大鵬鼻孔裏喘着粗氣,還沒等他發作,夏景昀就低聲道:“其實我是在解答你剛纔那個疑惑。”

    徐大鵬眨了眨眼,“什麼疑惑。”

    夏景昀笑容玩味,“就是這位林公子何時變得如此厲害的疑惑。”

    徐大鵬皺着眉想着這兩者有什麼共通,忽然面色一變,“你是說他們暗通款曲?”

    夏景昀點了點頭,“這還用說嘛!”

    兩人玩鬧這幾句話的時間,那邊的林飛白也已經蓄力完成,稍作沉吟準備奉上自己的大作了。

    他拿到的,竟然也是勵志這個題目。

    在夏景昀的提點下,徐大鵬也跟着明白過來,對方就是奔着曾濟民來的!

    果然,林飛白接着的話便印證了徐大鵬的猜測,他微笑道:“先前子澤兄一首愛書勸學之詩令人讚歎,小弟不才,也以一首勸學詩相和,希望子澤兄雅鑑。”

    說罷,他輕敲摺扇,緩緩唸誦。

    “少年易學老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這詩一出,夏景昀的身邊登時響起了幾聲輕嘆,接着場內外便響起一陣歡呼。

    這首詩從切題與文學的角度而言,確實可以說比方纔曾濟民的那首更好。

    這些書生雖然自己水平不咋樣,但鑑賞的水平還是有的。

    “姑娘,這個林公子好厲害啊,長得也好看,文采還這麼好,感覺不比咱們在天京城見過的那些公子差呢!沒想到在泗水州也能遇到這樣的人物。”

    侍女站在一旁,眼睛都亮起了星星。

    花魁凝冰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屑,“繡花草包一個,沒什麼本事。”

    “姑娘,你是不是對人家有什麼成見啊,人家這不是實打實的本事麼,你怎麼能這麼說。”

    凝冰漠然地看了侍女一眼,“我睡過。”

    侍女:.

    “我來江安城的第二天他就馬不停蹄地來睡我來了。”

    侍女:.

    “這個瞭解夠深了嗎?”

    侍女徹底無言。

    凝冰卻又癟了癟嘴,“好像也不算深。”

    詩句原作:明代于謙《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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