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會在糾正她之後，默默保護她的自尊心。
雖然，她也沒啥自尊心。
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鬼嬰，能有啥自尊心？
又有誰會在意一個鬼嬰的自尊心？
——齊瑾在意。
從那以後，他只要惹她生氣了，就會躡手躡腳跑到她房裏，默默地躺在她牀邊的地上，委屈巴巴。
“阿燭還在生小哥的氣嗎？”
“小哥也不是故意的。”
“阿燭看來是再也不想理小哥了，那小哥今晚就睡地板，總不能就能冷死在地上了吧？”
說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這一招，超級管用。
不管姜燭再怎麼生氣，只要他晚上往地板上一躺，她撐不了多久，就會心軟。
齊瑾用這法子，穩穩的拿捏住了她。
而現在……他竟還記得。
正巧這時，徐醫生從家裏趕來了，見齊瑾又受了寒，不由得扶額。
“少爺是不是又在地板上睡覺了？”
姜燭一頓：“又？”
“嗯，這一年來，只要我稍稍不注意，少爺就躺地板上去了。”徐醫生無奈，“本來我還以爲他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可後來發現，他好像是故意的。”
神志不清纔會不小心摔在地上。
可很多時候，徐醫生趕過來的時候，發現齊瑾是清醒的。
也就是說，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對於齊瑾的這個行爲，他很困惑，但問他又不說。
無奈，他只能讓李姨晚上頻繁查房，以防齊瑾凍死在地上。
“前段時間，他受了太大的刺激，整日渾渾噩噩，清醒的時間很少，這種奇怪的行爲才稍稍減輕了些許，可現在又……”
徐醫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姜燭：
“小姐，你知不知道少爺爲什麼會這樣做？”
姜燭知道。
小哥是以爲，她突然變成李慧，是因爲他做錯了什麼。
所以想以此緩和兩人的身份。
只是，這一年來，李慧從未知道他有過如此古怪的行爲。
也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爲了什麼。
“如果小姐知道的話，以後就勸着少爺點吧，他現在情況很不好，一個受寒就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姜燭垂下眼眸：“嗯，我知道了。”
“對了小姐，學校那邊打電話過來說，你如果再不去上學，可能就得留級了。”
姜燭：“！”
垂死病中驚坐起！
居然忘了，她現在還是個高三學生。
其實，她挺喜歡學習的。
就喜歡那種，知識怎麼都學進不了腦子的感覺。
留級，絕對不行！
她整個人都蔫兒了：“明天，我會去學校的。”
徐醫生見她喪氣的模樣，哭笑不得。
姜燭很困。
昨晚幾乎一夜沒睡。
等徐醫生走後，她脫下鞋，就地鑽進了齊瑾的被窩裏。
“唔，小哥，晚安。”
一秒入睡。
於是，等五分鐘後，齊瑾悠悠轉醒時，只覺得胳膊有些重。
擡眸一看，驚覺懷裏竟有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枕着他的胳膊，帽子隨手扔在牀頭櫃上，小臉朝下埋着，臉頰微鼓，睡得正香。
是，姜燭。
齊瑾眸光微顫。
他伸出手，顫巍巍地摸了摸她的頭。
居然有實體的感覺！
之前徐醫生也說過，他現在喫的藥，副作用太大，很容易出現幻覺。
最近一段時間，是越來越真實了。
他竟真的覺得，姜燭就在他身邊。
一如一年前一樣。
“阿燭——”他喃喃道。
誰知懷裏的小姑娘竟‘唔’了一聲，算是迴應，隨後側了個身，又熟睡了過去。
儼然是他記憶中的阿燭。
齊瑾眸光柔得不像話。
他輕輕攬住姜燭，讓她睡得更舒適一點。
“算了，做夢就做夢吧。”
這樣的夢，也挺好。
*
大約四個小時後，姜燭人沒醒，但嘴裏卻嘀嘀咕咕。
“唔，餓——”
齊瑾一直沒睡，聽到她的嘟囔，不由得一怔。
以前也是這樣。
姜燭有時候一出門就是一晚上，次日一早回來，整個人困得打不起精神。
許是他讓她有安全感，所以她一回家，總會下意識地鑽進他的被窩。
然後張牙舞爪的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通常都是一整天。
一般，她每隔幾個小時就會被餓醒。
但她又不會真的醒過來，只是嘟囔幾句，然後挨着餓繼續睡覺。
可他只要把她扒拉起來，將飯菜送到她跟前，她還是會迷迷糊糊地喫完，然後繼續睡。
看着姜燭熟悉的行爲，齊瑾心瞬間被提了起來。
難道，這不是夢？
他試探地朝外喊了一聲：“李姨？”
李姨幾乎是立馬出現在了門口：“三少爺，怎麼了嗎？”
屋裏雖然暗，但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外面的光亮透了進來，還是讓李姨看清楚了屋裏的狀況。
待看到姜燭如以往一樣，張牙舞爪趴在齊瑾被窩裏時，她有些失笑。
“小姐該不會又一夜沒睡覺吧？這樣，我下去煎幾個蝦餃上來，小姐昨天就嚷嚷着想喫。”
齊瑾一怔：“你看得見她？”
李姨一臉懵逼：“瞧少爺你說的這話，難不成小姐是鬼嗎？爲什麼我看不見？”
她看得見！
這是不是就代表，他不是在做夢？
懷裏的姜燭，也是真實的？！
巨大的歡喜和激動，衝擊得他腦子懵懵的，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李姨把蝦餃端上來時，他才緩過來。
“少爺，你早飯也沒喫，中午怎麼也該喫點。”
蝦餃和小米粥的香氣，縈繞在整間屋子。
這都是真的……吧？
齊瑾壓下心底的顫動，單手撐着坐了起來，而後將姜燭從牀上撈了起來。
他循着記憶，顫着一雙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阿燭，喫飯了。”
姜燭眼睛都沒睜，小腦袋似乎才安裝上腦袋一揚，搖晃了幾下，才堪堪穩住了。
她頭一點一點地，開始伸手扒拉筷子。
和以往一模一樣。
恍惚讓他覺得，這一年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小哥——”
她還沒醒，聲音軟乎乎的，宛若烤熟的一樣，一抿就會化開。
齊瑾心軟得不像話：“嗯。”
姜燭伸出筷子，搗鼓半天，啥都沒夾上來。
她終於是悠悠睜開了眼睛：“唔！是餃子！”
她迷迷糊糊扭過頭，衝齊瑾憨憨一笑。
“小哥，是餃子誒！”
齊瑾：“！”
這分明，就是真實的姜燭！
不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