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着輪椅,很不靈活且勉強地伸出了腿。
雖然沒站起來,僅僅是伸個腿,也已經讓他欣喜若狂。
他額頭冒出一滴汗,艱難地伸出了另外一條腿。
那陌生且怪異的姿勢,像是剛長出了兩條腿一樣。
“阿燭,好了!”
“真的好了!”
一年前,他不僅是腿斷,還得了躁鬱症,甚至還有精神病,整日活在幻覺中。
等他清醒過來,雖然從未說過什麼,但對這條腿,他還是感到很自卑的。
自卑到有時候都不想見姜燭。
生怕她覺得愧疚。
也生怕她看出他的難堪。
現在腿恢復了,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了,他如何能不欣喜?
姜燭笑,卻沒伸手扶他,只是死死地拽住窗簾:
“能站起來嗎?”
別說,這斷腿的滋味,是疼哈。
若不是靠着鬼氣,她現在都站不住了。
“小哥大人,我來扶你!”
土撥鼠屁顛屁顛上前,扶住齊瑾,用妖氣替他順了順有些僵硬的肌肉。
齊瑾還真站了起來。
像初學走路時一般。
他高興。
土撥鼠和姜燭更高興。
“真的恢復了!”土撥鼠相當激動,“姜小燭,可真有你的!”
話音剛落,姜燭就再撐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時候,她還死死揪着窗簾。
還不等她用鬼氣穩住自己的身體,喉頭再次涌出血腥氣。
“噗——”
又是一口鮮血。
下一瞬,她身體一軟,徹底往下倒去。
失去意識的瞬間,她在想。
得多牙齦出血,才能吐出這兩大口血?
“阿燭——!”
齊瑾本來還沉浸在腿恢復的喜悅中,餘光卻看到姜燭倒了下去。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接住了她。
這時他才注意到,她臉白得驚人。
身體也冷得驚人。
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具冰冷的屍體。
血吐得到處都是,一片鮮紅中,更像屍體了。
齊瑾心慌到不行,顧不得其他,抱着她就往地下室趕。
“小哥大人,你去哪兒?”
土撥鼠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一邊跟還一邊感嘆,齊瑾這腿是真不錯啊,都能跑了!
“小哥大人,你不用擔心,她是鬼嬰,不會死的。”
“給她幾天時間她說不定就恢復了。”
如果幾天恢復不了。
那就給她一個月。
一個月恢復不了,那就給她一年。
反正,天道沒湮滅她,她就不會死。
怕個啥?
沒想到它都這樣說了,齊瑾的步子還是沒停,依舊朝着地下室趕去。
入口在電梯。
土撥鼠嚴重一亮,本想跟上去,卻被小一拎着丟了出去。
土撥鼠當然是打算硬剛。
但一低頭,對上小一腰間的武器,沉默了。
它後退兩步,蹲在電梯裏:
“切,不讓進去就不讓進去,兇個屁!”
“小爺我本來就沒打算進去!”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朝密室長廊上看去?
別說,齊家這地下室修得,還怪隱蔽。
不進就不進。
沒準進去了就被鎖裏頭了。
土撥鼠在電梯裏蹲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纔看到齊瑾抱着姜燭走出來。
幾乎是在看到姜燭的一瞬,它就震驚了:
“不是,你給她吃了什麼?”
“她身上的氣息怎麼會恢復得這麼快?”
平常人的藥,對鬼嬰是沒用的。
顯然,齊瑾手上有好東西啊!
土撥鼠爪子撓了撓腦袋:“小哥大人,你是不是傳承了些許記憶?”
齊瑾搖搖頭,抱着姜燭回到她的臥房,坐在一旁守着。
土撥鼠見氣氛不太對,沒敢多問,只能試探地查看了一下姜燭的傷勢。
查探後,它若有所思。
看了一眼齊瑾,又看了一眼姜燭。
“小哥大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姜燭不是人了?”
齊瑾沒應聲。
但就是他的反應,證明他是真的早就知道了這事兒。
土撥鼠皺眉。
如果齊瑾不是神護大人,那他這接受能力,也實在是太強了吧!
或者說,整個齊家的接受能力,都太強了吧!
如果齊瑾是神護大人,那他更不該接受姜燭的存在。
他應該會下意識地排斥姜燭的身份,而後弄死她。
他現下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因爲他不是神護大人,還是因爲姜燭長出了心臟?
土撥鼠眸光一閃,覺得這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小哥大人,你知道姜燭爲什麼會受傷嗎?”
齊瑾終於看了它一眼:“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這世上可沒有什麼能瞞得住我鼠王的!”土撥鼠一頓吹噓後,繼續說道,“她是在詭異世界裏受的傷。”
齊瑾皺眉。
詭異世界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他也聽說過。
“詭異世界會把人捲進去喫掉,姜小燭是爲了救人,纔會進入詭異世界。”
“你也知道,她能力很強。”
“她救你的功德值,就是在詭異世界裏救人才得來的。”
齊瑾抿緊脣,死死握着姜燭的手。
他終於知道,姜燭經常消失,究竟是去做了什麼。
土撥鼠湊到齊瑾跟前:“但小哥大人,姜小燭本來不該受這麼重的傷。”
齊瑾一頓:“什麼意思?”
“我跟你說過,神護大人,是守護神殿的。”土撥鼠說道,“而神殿,就是壓制詭異世界的。”
“鬼主失蹤,神護大人們死亡,無法壓制詭異世界。”
“所以才導致詭異世界越來越強大。”
“而且看情況會更加強大。”
“姜燭之所以受傷,就是因爲詭異世界變強了。”
“神護大人一日不歸位,鬼主一日不現身,情況還會更糟。”
齊瑾手微微收緊。
土撥鼠感覺到他強烈的情緒波動,心中一喜,繼續說道:
“依我看,以姜小燭的性格,應該還會繼續進入詭異世界。”
“這一次,她雖然傷得嚴重,但好歹還是活着回來了。”
“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就算她是鬼嬰,就算她不死,也未必不會一輩子被困在詭異世界裏。”
“但,神護大人,可以救她。”
“也只有神護大人,可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