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她不管說什麼，就算是讓霍江北滾，也是透着一絲人氣兒的。
可這一次卻沒有。
她的聲音很淡。
沒有怨恨，沒有殺意，也沒有冷意。
但就是那淡淡的聲音，卻讓人明白，她這話，不是什麼氣話，也不是玩笑話。
她是在下最後的通牒。
如果他再繼續想起過往的話，她真的會殺了他。
霍江北愣在原地，視線卻沒離開過姜燭。
分明現在的姜燭看着詭異，本該讓他覺得害怕的。
他卻並不覺得恐懼。
姜燭的那張臉，不論變成什麼樣子，不論何時何地，帶給他的，都只會是安心。
很快他反應過來：“想起來？所以，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那照片也根本不是合成的。”
“我們三年前，真的認識，對不對？”
“我也曾經跟你約好，要一起去看海的對不對？”
他不知道看海代表了什麼。
他只是覺得，那句話，似乎無論如何，都得告訴她。
他想帶她去看海。
這似乎是一個執念。
只是他不明白，看海這種小事情，爲什麼會成爲執念？
他和姜燭的過往裏，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我以前是傷害過你，所以你纔不願意回想起來？”
“如果是的話，我跟你道歉。”
“如果一個道歉不夠的話，我可以用一輩子來彌補你。”
“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
他想要她回到他身邊。
再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懊悔自己之前的傲慢行徑。
他們本來有婚約的。
她本該嫁給他的。
她本該就是屬於他的。
全搞砸了。
不對，沒有全搞砸。
他還有彌補的機會。
他可以感覺到，過往記憶裏姜燭對他的依賴和喜歡，只要他想起過往，姜燭就一定能回到他身邊！
霍江北撐着傘上前，眸子裏滿是深情：
“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姜燭體內鬼氣暴動，眼中依舊空洞：
“我會，殺了你。”
她想殺了他。
從奪回身體的那一刻，無時無刻，她不想殺了他。
深仇大恨，不是玩笑話。
她與他之間，不死不休！
可天道在約束她。
她若是手上真沾了人類的血，天道會將她湮滅。
不僅是她，她身邊所有人，都會受到牽連。
再等等。
等她找回家人，等她確認不會連累到他們之後，她再殺了霍江北。
就算是湮滅。
就算是拼上這條性命。
她也要他死！
霍江北並不覺得她真的會殺他，只以爲她還在記恨他，在說氣話，所以無奈地開口：
“姜燭，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當他走近她，他才發現，她的眼神很空洞。
沒有任何情緒。
她就只是站在雨裏，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的姜燭，和他記憶裏某個片段，重合在了一起。
那也是一個夜晚，但沒下雨。
霍家外，一穿着黑色長裙，頭戴小白花的小姑娘，站在樹蔭下。
隔得老遠，按照正常人的實力，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
那小姑娘眼神空洞，面色慘白，憔悴得恍若下一秒就會死去，那時，她也是這樣死死盯着他。
她的左眼，流下了血淚。
空洞，無力，絕望……
那段時間霍江北生了一場大病。
醒來之後，就把這個片段忘記了。
可現在他纔想起來，那個樹下流着血淚的小姑娘，分明就是姜燭！
“爲什麼？”
“你那個時候，爲什麼會那樣看着我？”
“爲什麼讓人覺得……”
爲什麼讓人覺得……那麼的絕望？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霍江北恍惚了一瞬，等他回過神時，姜燭已經離開了。
他追了上去，卻沒追到。
“霍總，您回來了？”
小李連忙開門：“霍總，怎麼打着傘身上還溼透了？我這就讓人給您準備換洗的衣裳……”
霍江北卻無暇顧及這些：“你剛纔看到姜燭了嗎？”
“啊？”
霍江北抓住他的衣領：“看到了嗎！”
“看……看到了……”小李有些錯愕地看着近乎癲狂的霍江北，“剛纔看到她朝公路那邊跑走了。”
霍江北立馬上車：“追上去！”
他有太多疑惑了。
而姜燭，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小李摸不着頭腦：“哦哦哦，好的。”
自己老闆不是一直很討厭姜燭的嗎？
最近咋回事。
姜燭不往他身邊湊了，他就改往姜燭身邊湊了？
什麼德行啊！
有的時候不珍惜，沒了之後就開始追。
他是不是有病！
賤不賤吶！
但這些話小李不敢說，身爲打工人，他只能背地裏罵罵咧咧，面上則一邊微笑給霍江北遞毛巾，一邊快速踩油門，朝姜燭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個，霍總，剛纔你是跟姜小姐發生什麼爭執了嗎？”
“她離開的時候，臉色看上去不太對。”
霍江北沒應聲。
“那個，霍總，其實女孩子吧，很好哄的……”
霍江北這纔看了小李一眼：“怎麼說？”
小李一看霍江北來真的，立馬將自己單身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求女友複合的經驗，都告訴了霍江北。
他雖沒談過，但他指導過身邊無數朋友談過。
經驗，他超懂的！
霍江北聽得很認真，仔細一想，自己剛纔說話語氣可能確實有些太過了一點。
“嗯，我知道了，你說的這些，我會參考。”
小李工資直接漲一千，臉都笑僵了。
*
這邊，姜燭飛快地往回趕。
體內鬼氣暴動，叫她險些沒剋制住恨意對霍江北動手。
她不想見霍江北。
就是生怕有一天，她會忍不住殺了他。
本來她的忍耐力可謂是越來越強。
但霍江北開始想起來了。
如果他都想起來了，褚司該怎麼辦……
褚司還能回得來嗎……
就在她體內鬼氣亂竄，已經快要失控時，姜燭跌跌撞撞，闖入了一個人的懷裏。
熟悉的藥味，竟讓她體內暴動的鬼氣平靜了下來。
齊瑾嘆了口氣：
“阿燭……”
別等了。
她等的人，明天不會回來。
往後一輩子，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