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願景，很容易就碎了。
不僅碎了，那願景遺留下的情感，還會一點一點蠶食人內心，叫人無法釋懷。
蕭媛沉默良久。
她看着那路燈下站得乖巧的小姑娘，許久才說道：
“不餓，你走吧。”
“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見到你。”
蕭媛決絕轉身，毫不猶豫就離開了。
誰知姜燭就像是聽不懂話一樣，依舊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她似乎知道蕭媛不想見到她，所以拉長了和她的距離。
兩米。
一直維持着兩米的距離。
不緊不慢，不靠近，也不遠離，就一直跟着。
“你不回家嗎？”蕭媛皺眉轉頭，冷漠地看着姜燭，“我說了，不要再跟着我！”
可不論她說多麼冷漠的話，姜燭還是跟着。
蕭媛終於還是停下腳步，轉身神色淡淡看着姜燭：
“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見她停下，姜燭也停下。
姜燭看向她：“你現在做的事情，能停下來嗎？能抽身嗎？”
蕭媛眼神凌厲了幾分：“這不需要你管。”
對面的小姑娘似乎感覺不到她的冷漠和憤怒，很誠懇地開口：
“不抽身，你會死的。”
姜燭不知道蕭媛究竟會死在哪裏。
究竟會什麼時候死去。
但就是這幾天之內，再不抽身，她一定會死。
她不能看着她去死。
“你說什麼？”蕭媛皺眉。
“你會死。”姜燭一字一頓，“若不抽身，你會死的。”
這話，換做一般人說出來，聽着像是個笑話。
但從姜燭嘴裏說出來，卻有幾分可信度。
姜燭幾乎從不撒謊。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她說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成真了。
至少，一年以前的她，是這樣的。
蕭媛沉默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明白這所謂的死是什麼了。
不過正是因爲想清楚了，她竟不再有什麼恐懼了，眉頭反倒是舒展開來。
“那就死吧。”蕭媛無所謂地開口，視線有幾分諷刺的落在姜燭身上，“姜燭，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姜燭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蕭媛輕笑了兩聲。
姜燭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卻知道，她的笑容裏，其實並沒有多少笑意。
她低頭，眼神落在了皮手套上一秒。
再次擡頭時，她臉上再沒有一絲笑意。
只有冷漠。
帶有嘲諷的冷漠。
“關心就不必了。”蕭媛聲音冷得出奇，“你姜大小姐的關心，一年前，我就已經領教過了。”
一年前？
姜燭愣了一瞬。
一年前，李慧和蕭媛之間，有發生過什麼嗎？
她在記憶裏尋找半晌，卻沒發現有什麼衝突。
但，李慧確實見過蕭媛。
一年前，蕭媛去找過她，神色焦急，似乎是有什麼所求。
可她還沒開口，李慧就直截了當：
“嘖嘖嘖，蕭媛，你該不會是來找我借錢的吧？”
“怎麼，上了大學，還想我資助你呢？”
“你難道不知道，以前你拿到的獎學金，都是我讓我爸捐錢給你留的名額。”
“我怎麼可能會跟你這種窮光蛋做朋友？”
“那只是我心情好的時候，逗狗罷了。”
“但我現在不想逗狗了。”
“所以我呢，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給我滾遠點！”
蕭媛確實是去借錢的，似乎是她奶奶生了病，她沒辦法了，纔會來找姜燭。
姜燭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雖然很無奈，很不想她們之間的關係沾上錢，但能給她借錢的人，能支付得起醫藥費的人，只有姜燭了。
但，蕭媛見到的人是李慧。
是那個把所有人當NPC，高高在上，自以爲是神的李慧。
一個從不在意NPC死活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借給蕭媛醫藥費。
姜燭翻遍所有的記憶，都只找到這一次見面。
她有些疑惑。
以蕭媛的脾氣，是不可能因爲這樣隨口幾句話，就這樣厭惡她的。
而且那日李慧對蕭媛放狠話的時候，蕭媛是很平靜的。
蕭媛向來如此。
她很少生氣，也很少有情緒起伏，看誰都是一副不順眼的模樣。
姜燭總覺得，這其中應該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但記憶裏沒有。
路燈下，蕭媛在前面走，姜燭還是慢慢地跟在後面。
蕭媛知道她沒走，也不想管了。
“愛跟就跟吧。”
在姜燭的尾隨下，蕭媛走進黑漆漆的小巷子，走到最破舊的一棟，摸黑上了樓。
樓梯間很狹窄，經過長年累月的炒菜煙燻，牆壁都油膩膩的泛黑。
什麼氣味都有。
煙燻油膩味、臭腳丫子味、垃圾腐爛的味道……
時不時還能聽到某個小房子裏，傳來老人咳嗽吐痰的聲音。
蕭媛對這裏很熟，走得很快。
姜燭也對這裏很熟，跟得很快。
到了三樓，蕭媛順着過道，走到最靠外的房子，摸黑開了門。
開門後，啪嗒一聲，她打開了燈。
過道里終於能看到一點光亮了。
可下一秒，她關上門，整個過道又陷入了黑暗。
不過從她門縫裏滲出來的光，還是多少讓走廊多了幾分光亮。
這棟居民樓雖然很破舊，但每一層樓都住着不少人。
姜燭順着黑漆漆的過道，走到盡頭蕭媛的房間外，並沒有敲門，只是望向了陽臺外的天空。
天空上，掛着一輪月亮。
“呼——”
入冬了，夜晚還是有點冷的，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便立馬化作了霧氣。
而後，她指尖一動，鬼氣便將蕭媛的房屋給圍了起來。
她不知道蕭媛何時會死，但做好防護，總是沒錯的。
令她意外的是，在四周設下鬼氣的時候，她竟隱約感覺到了鏡子仙的氣息。
姜燭微微皺眉。
是之前蕭媛不小心在賭場沾染上的氣息，還是說，這鏡子仙盯上了蕭媛？
她立馬用鬼氣搜索了一下蕭媛身上的揹包和口袋。
沒有鏡子。
而賭場那邊，鏡子仙的氣息也徹底消失。
姜燭蹲在門外，託着下巴。
如果沒有附身物，鏡子仙究竟是怎麼從賭場脫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