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媛面露不悅。
可心裏卻覺得，真好。
姜燭喫飯很慢，斯斯文文，又喫得很多。
蕭媛喫飯則很快，打小的習慣，本能的覺得喫慢了，就沒得吃了。
她喫完時，姜燭碗裏還剩一大半，她就靜靜坐着，看姜燭喫。
燈光下，蕭媛側臉落下一片陰影，眼神複雜。
可等姜燭喫完，她面色又恢復冷漠，起身利索收拾碗筷：
“趕緊滾。”
“在我洗完碗出來，你要是還沒走，我就動手了。”
她一字一頓警告：“我會打女人。”
說罷，進屋洗碗了。
可進屋洗碗的時候，她耳朵一直在聽着什麼。
“嘎吱——”
門似乎開了。
又關上了。
蕭媛的心被提了起來，最後又緩緩落下。
聽到姜燭走了，她鬆了口氣，面上的冰冷不見，反而多了幾分落寞。
她麻利洗完碗，一邊脫下圍裙，一邊走出廚房，準備去收拾桌子。
突然，她身形一僵，有些不可思議地朝沙發旁邊的地上看去。
只見此刻沙發邊的地上，多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姜燭，她正蜷縮着，呼吸平穩，儼然已經睡着了。
蕭媛臉上的冰冷還沒恢復，在發現她已經睡着後，僵硬的身體才慢慢緩和。
“姜燭。”
蕭媛眉頭緊鎖，聲音冷得驚人：
“起來，不然我把你扔出去！”
可躺在地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姜燭太困了。
爲了鏡子仙的事情，她連着兩天都熬夜蹲守。
白天還要上課。
她不困誰困？
剛纔開門，她是去放扳手的。
之後又坐回沙發，想着待會兒找個理由賴下來。
她是喜歡睡地上，但這樣冷的天，就算是以前，她也會找個破洞擋擋風。
現在當然也想睡屋裏的地板。
走是不可能走的。
她要是走了，蕭媛遭遇什麼不測怎麼辦？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賴下來。
誰知剛坐上沙發，她就睏倦得不行。
一個沒注意，就縮在地板上睡着了。
蕭媛又喊了兩聲，姜燭還是沒反應，她只能上前，準備將姜燭搖醒。
可在蹲下後，注意到姜燭的黑眼圈，又看了一眼窗外呼嘯的風，她沉默半晌，還是沒上手。
她很肯定，姜燭不會走。
若是真趕她走，她勢必又會在門口的地板上睡一晚上。
多冷啊。
蕭媛抿緊脣，沉思半晌，終於是彎腰抱起姜燭，將她放在了沙發上。
“嗯——”
她一個翻身，又睡死了過去。
蕭媛搖搖頭，去把餐桌收拾好，洗乾淨手後，又站到了沙發前。
看着姜燭髒兮兮的臉和髒兮兮的手，她抿了抿脣，還是進洗手間打了熱水，端到沙發前，搓了熱水帕子，替姜燭擦了擦臉和手。
姜燭本來是反抗了幾下的。
但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她又安靜下來，迷迷糊糊任由蕭媛洗手洗臉。
“媛媛——”
蕭媛手一頓，沒應聲。
替她洗乾淨手和臉厚，蕭媛脫下她的鞋，給她蓋上被子，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澡出來，本應直接進屋睡覺，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姜燭的沙發前蹲下。
也不知看了多久，她才起身，盯了一眼電視機，卻沒有打開。
她習慣了開電視睡覺。
倒不是因爲想看電視，而是因爲害怕安靜。
在她記憶中，家裏一旦太安靜，那就是父親回來了。
父親醉醺醺回來時，沒人敢說話，靜得可怕。
而安靜下來不久，母親會捱打，她也會捱打。
所以在她的印象裏，安靜就意味着要捱打。
即使是在父親死後，她也會覺得不安，每每安靜下來，她就會焦慮得睡不着。
一開始，奶奶會陪她睡覺，陪她說話。
但奶奶年紀大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奶奶一睡着，她就會再次變得惶恐起來。
“開電視睡覺吧，有聲音了，總就不會怕了。”奶奶提議道。
於是從那以後，她就習慣了開電視睡覺。
但凡電視聲音沒了，她就會立馬被驚嚇醒。
*
而此刻，看着熟睡的姜燭，蕭媛抿了抿脣，還是沒打開電視。
只是從屋裏又拿了一牀被子出來，就倚在姜燭旁邊的沙發上，躺了下去。
她以爲自己會睡不着。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雖然四周都很安靜，她卻居然做到了倒頭就睡。
一躺下去，睡意襲來，竟直接睡着了。
半夜12點，蕭媛脖子上的項鍊亮了亮。
“召喚——”
“我聽到了召喚。”
“蕭媛，你有什麼願望呢？”
聲音響起的瞬間，她脖子上的項鍊，也從衣領裏飄了出來，在空中打開，露出鏡面。
小鏡子裏，赫然是鏡子仙。
只是這一次，她的臉不再是姜燭，而是一個陌生的女孩。
“蕭媛——”
鏡子仙準備喚醒蕭媛。
可還不等它輕輕喚兩聲，蕭媛沒醒，姜燭卻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四周鬼氣迸發，鏡子仙哪裏還敢停留，立馬關上項鍊，縮回了蕭媛的脖子裏。
姜燭醒來，睡眼惺忪，卻警惕地環視了一下四周。
“鬼氣？”
是鏡子仙的氣息。
鏡子仙出現了？
打算趁她睡覺時偷家？
姜燭摸了摸下巴，環視一週，她在四周都佈滿了鬼氣，在沒驚動鬼氣的情況下，鏡子仙是怎麼進來的？
這不太對勁。
之前她就覺得，在賭場的鏡子仙，應該是附在某個人身上逃離了。
而現在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蕭媛。
可蕭媛身上的東西，她都檢查過，沒有鏡子。
那鏡子仙是躲在哪兒？
難不成，蕭媛的死劫，跟鏡子仙有關？
姜燭立馬起身，走到洗手間，敲了敲洗手間的鏡子。
沒有鏡子仙的氣息。
房間四周，所有玻璃，鏡面，甚至電視機她都查了，都沒有任何鏡子仙的氣息。
“怎麼回事？”
整間房間裏，居然只有蕭媛身上，鬼氣最濃。
姜燭蹲到蕭媛身邊嗅了嗅。
這說明，鏡子至少有那麼一瞬間，在蕭媛身上停留過。
附身嗎？
不可能，邪祟附身人類，是逆天的做法。
很容易被天道發現，降下天雷。
即使是附身，也一定會用陣法保護自己。
可蕭媛身上，沒有陣法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