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盤腿而坐,身上似乎散發着肉眼難以辨識的淡金色光暈。
這是《大日華經》的功效,可以這麼說,只要不是那種馬上玩完的致命傷,其修煉心法,便可將內傷外傷一併修復,很少有例外。
提起這功法來,就不得不提一句儒武至聖的言聖,言老,他老人家當年憑一己之力單挑兩大宗師,重傷一人後全身而退,換的南國與其他諸國二十一年的江湖安穩。
這麼說吧,如果真的有神明,那言聖就可以說是神明的轉世。
遙想當年,一人一劍在南國最西邊的高原之上,負手而立,身後是南國十五萬鐵騎,身前是陳國、夏國聯合軍隊共計三十萬兵馬,外加兩名久不出世的大宗師。
當時乾陽皇帝剛剛登基不久,陳夏兩國便聯合犯境,國內又生兵變,可謂是內憂外患,眼看着南國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年紀未過半百的言聖憑空出現在西部戰場之上,手執一把用小刀削成的木劍,立於兩軍當中。
情況瞬息萬變,原先應是十五萬對三十萬的戰場,變成了一國宗師對抗兩國宗師的對抗。
那一戰,打得昏天黑地,風雲變色,這羣久經沙場,嗜血如命的軍官將士個個雙腳發軟,險些連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
最後夏國的槍皇羅如烈斷一臂,陳國一葉障目風輕經此戰後,心境受困,境界大跌,三十萬兵馬未戰而回。
言聖當日如是說:“我來這裏並不是爲了結束戰爭,當然能結束最好,我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爲有些人不安分,身爲江湖中人胡亂插手廟堂之事,此等人不配有洞玄境以上的修爲!”
“今日後,立此碑爲界,十年內凡化象境及以上修爲者,不得無故踏入陳國疆土半步,若犯,雖遠必誅!”
是啊,就是這樣一個神話級人物,如今卻當了國子監祭酒,說白了竟然甘心當一個教書先生,不免讓人費解啊。
而那塊十年碑依舊立在西邊的高原之上,如今已經過了二十一年,仍不曾有人挑釁。
江湖始終流傳的這麼一句話:“儒武至聖還在,天下便只有一位宗師。”
其實還有一句話,爲世人所不知,因爲這話是其餘幾大宗師說給關門弟子聽的。
“唉~天地間,有言聖這般人物,五百年前不曾有,五百年後恐怕也不敢再有。”
話頭講回來,景熙如今是言聖唯一承認的徒弟,他今後的修爲恐怕不可估量,可惜的是咱們這位小爺似乎對境界不是很執着,也很少在修煉上叨擾言聖。
有時候言聖害怕他鬆懈怠慢,便趁着他在京城的時候,旁敲側擊的磨練他。
如今他也是八品高手了,雖然根基不是特別牢,但絕絕對對算的上是高手了,至於是不是一流的,難說......
單看他現在這落魄模樣就很難看的出他是個高手,只見他活動着手臂,鼻頭聳動,哈欠連天。
突然他身子一彈,再次癱倒在地,裝出一副很虛弱的樣子,嘴裏還哎呦個不停。
灌木叢中,李三露出身子來,白了景熙一眼,不搭理他,自顧自的挽起褲腿沖刷着雪白小腿上的淤泥。
她摘掉八字鬍,塞進布袋裏,纖細修長的手捧起湖水漱口,臨了洗了把臉,才擡着袖子擦臉走上岸邊。
橙黃的篝火打在他的臉上,景熙忘記了哎呦,只聽他喃喃道:“大宗師......”
李三瞪了他一眼道:“有病,我要是大宗師你早死了。”
剛落入這裏的時候,視線不是很清晰,加上痛疼難耐,無暇顧及李三的面龐,現在看來卻是驚爲天人。
那飽滿的額頭下一雙丹鳳眼清澈輕靈,彎曲的柳眉上一顆淺淺的美人痣略顯跳脫,常年的勞動,似乎也並沒有太過於影響她如象牙般雪白的肌膚。
在景熙眼中,世間唯有柳凝眉在相貌身姿上可以達到“宗師”一級,簾兒現在還未發育完全,相信日後也指日可待。
沒成想這個假冒八字鬍老爺們的李三,居然也有這等姿色???
李三捅着篝火,冷冷的瞥了景熙一眼,一條胳膊勾住腿道:“你們男人都是這個德行,一個空空的皮囊有什麼好改變的。”
只聽景熙冷不丁的又來了一句:“你玩過很多男人?”
李三作勢就要起身打他,他哎呦一聲,氣的她把手中的火棍又扔回了遠處。
“你真名不叫李三吧?”
“你話有點多,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再多問一句把你扔進湖裏去餵魚去吧。”
景熙識相的閉了嘴,這時清風微動,從瀑布四周閃現熒光點點,正在緩緩的朝着兩人的方向靠近。
是螢火蟲,那玉綠色的光暈從李三的左眼劃到右眼,漸漸的眼中的小光點越來越多,她不禁在心裏嘀咕一句:“這麼美的風景,爲什麼待在身邊的是他!”
待她斜視偷瞥景熙的時候,見他用嘴吹着就近的螢火蟲,時不時的露出傻笑,不知爲何她又不開心來,把屁股下面的木棍一橫,枕上去就要睡覺。
“喂喂,這麼好看的東西,可不是每天都能碰上的,就這麼睡了?”
“要你管!”
景熙吧唧兩下嘴,定睛看着落到他高挺鼻尖上的螢火蟲,眼睛形似鬥雞眼,只聽他嘟囔道:“簾兒在就好了,她一定喜歡。”
另一邊,遠在鄲城府衙的簾兒,正魂不守舍的看着窗外,已經一天了,她沒喝一口水,沒喫一粒飯。
柳黃鶯端着飯菜立在一旁乾着急,額頭上的汗冒個不停。
簾兒吃了兩副藥,情緒總算是稍稍的穩定了下來,可奈何世間藥怎能醫的了心病?
“簾兒奶奶,你好歹喝點粥,這樣下去,身子會喫不消的,要是二公子和回來了,我會捱揍的。”柳黃鶯在一旁懇求的說道。
要是尋常時候,簾兒聽他這麼叫一定會嬌嗔的哼哼兩聲,然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叫他不要亂叫。
柳黃鶯看着傻乎乎的,其實心裏精明着呢,他當然知道簾兒和景熙的關係,按輩分自然是要叫一聲奶奶。
可如今簾兒眼神空洞的盯着窗外不言不語,似乎連呼吸都快忘了。
“有公子的消息了嗎?”
柳黃鶯誠實的搖了搖頭,藍天應和李東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苦苦相勸,可始終於事無補。
就在這時,庫房的門被推開,沐晟情緒高昂的拿着一張巴掌大小的書信走了進來喊道:“二公子沒事!”
話音剛落,簾兒站起身來,眼神又有了光亮,一把奪過沐晟手中給的書信看了起來,見上面洋洋灑灑的寫了:“無事,勿安,正在尋找機會,不要輕舉妄動。”
簾兒喜極而泣捧着書信在心口:“是公子的筆跡,太好了,公子沒事,嗚嗚嗚哇~”
藍天應見他哭的太傷心,害怕又亂了生氣,便走到身後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輸送着真氣。
如今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來,簾兒也餓了,不一會兒就把飯菜喫完了,恢復了往日喜氣洋洋的神采,還連連向衆人道歉,說因爲她害得大家都擔心了。
見到簾兒沒事了,衆人也開心,沐晟差人將其送回院落後方回。
一進門就見到柳黃鶯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汗,李東陽更是癱坐在椅子上捏着眉間。
“嚇死了,二公子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這後半生可怎麼活?”李東陽身子哆嗦一下說道。
柳黃鶯附和的直點頭,藍天應也輕舒一口氣喝着茶。
就在他們皆大歡喜的時候,沐晟卻關上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就是這一聲嘆息,讓所有人的神經再一次緊繃了起來,剛剛爬起來的柳黃鶯沒站穩給跪了。
在三雙眼睛的緊盯之下,沐晟說出了實情:“二公子根本就沒有來信,約好的每三日傳一次信,從未耽誤,可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藍天應手上的茶碗被捏的粉碎,只聽他喃喃道:“這麼說,二公子真的出了事?”
就在這時,只見窗外烏雲漸起,一道閃電飛馳而過,隨即天邊傳來振聾發聵的轟隆聲。
卻又未見一滴雨水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