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簾兒纖纖玉手在茶桌上行雲流水的沏茶,封卓弋看了看脫扣的鎖子甲有些疲憊的揉着肩膀。
再瞧顧承霄正心如止水的雙手插袖坐在太師椅上,看着簾兒超凡的茶藝。
在他身後,兩名十二歲的青衣劍童雙手攏住長劍,微微垂手毫無氣息可查。
景熙仔細的端詳着兩名劍童,若說南疆武府裏的劍童放在江湖上妥妥的都是第一流的天才。
而眼前的這兩名劍童,氣不外露,全如一汪死水,讓人捉摸不透,但卻絲毫不能令人輕視。
景熙暗自感嘆這顧家底蘊,深不可測啊。
“咳咳,我說,你們家好歹也是江南大家,這待客之禮是不是也忒生猛了一點,我這祖傳的鎖子甲都被看門的打得脫了扣。”
顧承霄眼神微動,朝着封卓弋作揖道:“封兄,受苦,不過家父有言在先,您算不得客,另外你這鎖子甲也不是家傳。”
“你.......”
看着顧承霄人畜無害的樣子,封卓弋擡起來的手指又弱弱的放了下去,一臉無辜的對景熙說道:“二公子,以後這差事打死我都不幹了。”
簾兒在一旁掩嘴偷笑,轉而起身端着茶盤走到兩名劍童跟前微微一笑。
“小弟弟,喝茶~”
居右邊的劍童身軀已經微動,左邊的劍童見狀輕咳一聲,那右邊的劍童老老實實的不動了。
“簾兒姐姐,我們不喝。”
“嗯?你們知道我?”
面對簾兒的質問,兩名劍童不再回答,顧承霄說道:“簾兒姑娘,我們家的人不喝外邊的水。”
簾兒坐了回來柳眉一挑問道:“可自認識顧公子以來,沒少見您飲用他人之水啊。”
顧承霄風平浪靜道:“嚴格來說,在下一個月前就被逐出家門了。”
“什麼??!!!”衆人紛紛驚呼一聲。
景熙捏着眉間道:“若你說的是真的,那爲何昨日在妙女閣,顧家有人前來提你,今日又有兩名劍童跟隨?”
“家父說,即便是被逐出了家門,也不可行乖張之事,所以需要有人監督。”
聞言,景熙一拍腦門無言以對。
直到簾兒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才拍臉問道:“喬家現在到底還是你們家的屬族嗎?”
顧承霄飲了一口茶盯着窗外的掠過石燈的細雨平靜道:“不是了。”
“自立門戶?”
顧承霄又搖了搖頭。
景熙不禁納悶了,揉搓着扳指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大紅袍的茶尖緩緩在杯中綻開,水汽直直往上飄去,一身素衣的顧承霄淺笑道:“良禽擇木而棲,近二十年來,我們家不問世事,遁匿於市井之間,喬家自然不願一同撂下俗世的萬般種種。”
“哦?”景熙兩眼一眯,不發一言的看着他。
一盞茶的功夫後,顧承霄和他對視笑道:“在下愛凡塵,更眷戀女子間的紅塵。”
聞言,衆人都笑了起來,可他卻神情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簾兒笑了一會兒,手拿小刀削着青蘋果柔聲道:“那就明瞭了,喬家既然脫離了顧家,放眼整個江南,只有一家能滿足喬家的野心。”
果皮不成間斷的從刀身滑落到果盤中,景熙嘴角上揚問道:“哪一家?”
簾兒看着自家公子帶着挑逗的眼神,哼了一聲道:“公子明明都已經想到了,爲什麼還要問簾兒?”
景熙挑眉笑道:“這不是想讓你顯擺顯擺嗎?”
見狀景熙乾咳兩聲道:“這麼看來,那位王爺是跟我卯上嘍?關鍵是我也沒招他惹他啊。”
封卓弋舔脣道:“估摸着人家早就把這天下富饒之地當成自己的盤中餐了,如今二公子來了,護食是應當的嘛。”
景熙嗤之以鼻的笑道:“都說這位王爺當年只差一步就坐上了那寶座,對其海吹個不停,我就不信這個邪。”
“要論心計油滑,誰能比得上京城已經坐上寶座的那位?”
聞言封卓弋伸手阻攔道:“二公子,慎言,慎言。”
“切,”景熙蹲上椅子揚手,“怕個屁,屋裏就咱們幾個人,誰知道我說的是誰?”
雨水漸漸的大了起來,敲擊青瓦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了起來,顧承霄抓起青蘋果,擺手拒絕簾兒遞過來的果刀,帶皮吃了起來。
“二公子,這些時日,可有什麼計劃嗎?”
景熙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兩名劍童:“能有什麼計劃,見招拆招唄。”
顧承霄和景熙使眼色道:“在下相信二公子,今晚不知可否在這裏住一晚上?”
封卓弋驚訝道:“這可不像能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
顧承霄納悶道:“簾兒姑娘不是和二公子睡一間嗎,在下瞧了瞧這院子,比偌大的府邸還要寬闊許多,光前院就四間大屋啊。”
封卓弋壞笑道:“這前院裏還有一人呢。”
“哦?那是在下唐突了。”
景熙敲桌子道:“後院還有兩間屋,你住下吧。”說着他又衝着封卓弋瞪了一下。
後者噘嘴興致缺缺的喝了口茶不再言語。
景熙站起身來摸着扳指憑空喊道:“桃夭,桃子。”
話音剛落,只聽瓦礫碰撞之聲,兩息之後,桃夭桃子兩姐妹從窗戶飛身進來。
雨衣褪去後,兩人行景家軍軍禮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景熙摸着簾兒的腦袋笑道:“這些時日,你倆就在這妮子屋裏打個地鋪守着她,可好?”
簾兒擺頭嬌斥道:“這是做什麼,簾兒不要。”
桃夭開口道:“無需地鋪,我和妹妹立於屋內門口即可,不會打擾到簾兒姑娘休息的。”
簾兒站起身來跺腳道:“關鍵不是在這裏啦,簾兒能照顧好自己!”
景熙摸着下巴舔嘴脣笑道:“那你既然不想讓她倆在你屋裏,那這幾日,你就要陪着公子睡了。”
簾兒小臉一紅坐了下來,不再說話。
這時顧承霄鬼使神差的問道:“嗯?簾兒姑娘不是一直和二公子睡一個屋的嗎?”
簾兒聽得都要把臉埋進衣服裏了,景熙摸着她的頭笑道:“行了,看你平日裏清欲寡淡,精神內斂的,怎麼盡說些虎狼之詞,還面不改色。”
封卓弋大笑道:“他啊,常常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哎,不說這個了,你們聽說了嗎,那個柳公子要買下妙女閣。”
景熙端着茶杯說道:“吆喝,財大氣粗啊,怎麼什麼人都要跟我作對,他這麼一整,我的勢頭不都被他搶去了?”
顧承霄接過話茬說道:“何止如此啊,我在.....我在樓裏那些天,聽人說,他不但要買下妙女閣,還要把整個江南的風化之所都買下來呢。”
“這......”景熙嘴角抽了抽,“這有些誇張了吧,天下誰能這麼有錢?”
簾兒擡起頭來,若有所思的揉着裙邊,又看了看公子無暇的側臉眨着眼睛,似要開口,又搖了搖頭,似乎是否定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