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面不乏酒樓掌櫃,錢莊老闆......其中所涉及的買賣,可以說江南的衣食住行,全都栓系在這些人身上。
尋常時候,你甭說見到他們的身影了,就是有關其絲毫的事蹟,你可能也只能聽到二十年前的。
這羣人就像是一棵大樹深埋於地下的根,無時無刻不給江南這個大樹補給着營養。
而現在這羣人正陸續的徒步而來,隨着木門的開合,進進出出。
木門兩旁夾起梯子,精神飽滿的小廝在門楣上懸掛上了一直空缺的門匾。
“尋梅閣”三個鎏金鑲着花紋的字體刻在南海最珍貴,有價無市的楠木上。
在天邊最後一抹夕陽光彩的照耀下,浮現着一種言語形容的雅緻。
一名年僅十二歲的小廝,用雙手捧着門楣兩旁垂吊的綠蘿,這綠蘿在白牆灰瓦的映襯下,多顯了幾分恬靜。
從院內走出來的富商手扶着門邊,腿腳跨出門檻之時,總要擡頭看看那三個字,與其同行之人,也只是點頭示意,卻不發一言。
在這一條長巷的盡頭,每隔百米便有一人站立於某一隱蔽處,其氣息隱匿,非武道大成不可察覺。
隨着最後一抹夕陽像是在遠山的地平線中,陰雲逐漸遮蓋住了剛剛纔露出來的皓月。
雷鳴聲從細微轉而變得震聾欲耳,如同花枝的紫色閃電在陰雲穿梭不止。
大雨瓢潑,頃刻而下,而這羣在別人眼中想盡人間富貴之人,即使渾身溼透,雨水迷眼,也沒有因此晃動過哪怕一點身軀。
與此同時,在蘇州一極繁華之府邸門口的情形,比之尋美閣門口之情景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雨之中,衛兵持槍站在道路兩旁目視前方,這條由他們組成的人形長道上,一輛通體玄黑的馬車正緩緩而行。
馬車旁,一行行一排排重騎豎握長斧鉞護衛,再瞧這披着重甲的黑馬之上是一個個戴着羅剎鐵面具的騎兵。
雨水從鐵面上化作一條條銀線毫無阻擋的滑落而下。
安南郡主雲櫻紓身着束身窄袖對襟,下身馬面裙,身旁兩名飛魚服的貼身護衛各持一把油紙傘站立。
馬車在她身前停下,鐵騎左右各朝着自己的方向延而去,側對馬車。
暴雨中,從門簾縫中伸出一隻被灼傷過的手,那紅白相間的皮膚和血肉似乎沾黏在一起。
讓人瞧不出其到底是新傷還是舊傷。
那隻可怖的手伸出來一半便懸停在原處。
只聽冷如冰窟的聲音從車內傳了出來:“還要告訴你幾遍,姑娘家家的何要偏向男子裝扮。”
雲櫻紓身子微微下蹲笑道:“爹,平日裏不是嫌大哥缺少男子氣概嗎,紓兒把這缺漏補上,有什麼不好的?”
“那逆子何在?”
雲櫻紓突然柳眉微蹙道:“爹,他不敢見您。”
“哼!”馬車一聲冷哼,似要將這雨水都停在了半空之中。
“壞我大事倒也罷了,還盡使些不入流的把戲,派一些江湖上的雜沫之輩,豈能殺了那人!”
“爹說的是,不過呢,我倒是覺得大哥這樣倒是幫了您。”
“幫了我?哼,如今柳凝眉從京城到了江南,逼得本王回來應對,談何幫?”
“那山上的私兵?”
“那是女兒故意讓他找到了。”
聞言,馬車裏許久再沒有傳出過聲響,耳邊只有雨水打在鐵甲上的聲音。
“哈哈哈,本王有女如此,幸也。”
隨着話語的傳出,車簾緩緩被撩撥起來,一張冷峻,帶着淺淺坑窪的臉在黑夜中浮現。
那雙如同火炬的眼睛狹長有神,修剪整齊的鬍鬚,長短有度。
一身玄黑色的長袍如同一條黑龍的鱗片。
只見安南王雲桀長袖揮揮,周邊黑騎後變前,漸漸的消失在街道上。
他雙手揣袖,閉目養神淡淡道:“進府。”
天邊一片雲兒悠閒的從溫和的太陽緩緩被清風吹過,睡得四仰八叉的景熙打着鼾聲。
突然他覺得鼻頭一陣瘙癢,便睜開朦朧的眼睛,一張絕美的面龐逐漸的清晰了起來。
柳凝眉坐在牀沿,倚着鏤空的圍欄淺笑不止。
景熙與其對視良久,竟一反常態的把頭枕在她的膝上。
他呢喃道:“讓我再睡一會兒唄,昨晚上見了那麼多人,頭都大了。”
柳凝眉摸着他的刀削一般的面頰柔聲道:“檀郎~簾兒昨晚上和我說,你不行。”
聞言,景熙如觸電一般,從牀上噌的就跳了起來大喊大叫道:“什麼?!”
他轉而又看見柳凝眉掩嘴偷笑的模樣,尷尬的咳嗽了兩聲,舔着幹皸的嘴脣說道:“眉眉,你真的不生氣?”
柳凝眉笑道:“生簾兒的氣?切~我視簾兒如胞妹,豈會生她的氣,若要生氣,該是生你的氣纔是。”
景熙盤腿坐了下來,不等他開口,柳凝眉用一根纖纖玉指抵住他的脣。
“哎~此事就此打住,要怪就怪我自己,心軟把簾兒推進你懷裏,讓你給拱了。”
景熙撇着嘴有些不樂意,柳凝眉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怎麼了,還不樂意聽了?”
“人家簾兒,對你那顆心,我有時候都自愧不如,那七竅玲瓏之心在哪不能活到出彩?”
“爲何偏偏就要跟在你後邊伺候你?”
“昨晚上她見我面到倦容,怕妨礙我休息,託故在那李姑娘房間睡了。”
在她的跟前,景熙向來是不還嘴的,鬥嘴另論。
由愛生怯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她的話總是有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喋喋不休的話語讓景熙不自覺的就笑了起來,他握着她冰冷的手。
“呦~這是怎麼了?在京城的時候避我不及,現在怎麼敢在牀上握我的手了?”
景熙沒有答話,只用那雙世間女子見了都會沉淪的琥珀色眸子看着她。
“眉眉,別在我心口上喇刀子了,去他媽的世俗,往後,在江南的這段日子裏,我想讓你每一天都開心。”
柳凝眉紅脣蠕動,眼眶酸了起來,那每次都會詢問不止的話也被她卡在了喉嚨當中。
她笑着,笑的月牙兒彎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