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心準備過馬路進衚衕，擡眼卻看到對面褚曉羽所在的房屋中介。她略一沉吟，進了店裏。
房屋中介所裏，只有褚曉羽和同事金小雅兩人值班。褚曉羽踩着凳子坐在桌子上吹牛，豐滿嬌俏的金小雅歪着頭，饒有興味地看着褚曉羽。
“……哥們兒這“褚”姓，知道打哪來的嘛？咱祖上可是滿族吉布褚氏，八旗正黃旗。擱以前，咱怎麼着也得封個貝勒、貝子的，大宅子住着，三妻四妾的伺候着，風光着呢。”
“貝勒爺，您看我怎麼樣？”金小雅笑吟吟地靠近褚曉羽。
“你？”褚曉羽很大爺地從頭到腳審視了金小雅一番，欠打地開口。
“湊合能做個小。”
“憑什麼呀？我要做大老婆。”
“什麼老婆老婆的。貝勒爺的夫人那叫福晉……”
褚曉羽的話戛然而止，尷尬地看向門口。孫心站在門口，正看到金小雅摟着褚曉羽，臉色難看。
“心，你找我？”
孫心冷冷看着褚曉羽，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褚曉羽一急，甩開金小雅，外套都沒穿，追了上去。
“心，你聽我解釋……”
“沒必要，跟我沒關係。”
孫心不理褚曉羽，拎着東西邁着大步往前走。
“她抱的我，跟我也沒關係啊！”褚曉羽口不擇言解釋道。
孫心站定，看褚曉羽，冷冷地開口：“褚曉羽，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跟誰好就跟誰好，用不着跑來跟我解釋，別那麼自作多情好不好。”
“我……”褚曉羽一時語塞。
孫心轉身離開，褚曉羽情急想抓住她，卻被甩開。孫心頭也不回地往衚衕走，褚曉羽看着她的背影，一陣懊悔。
“靠！”
深秋傍晚北京的天空，深藍，醬紫，淡粉，還有一抹淺淺的金光，這些顏色深深淺淺地混在一起，像一塊巨大的調色盤。
一輛公共汽車進站，等車的人蜂擁而上。原本就塞滿人的公車更加擁擠，費了好大勁才關上門，駛離車站。
孫想和于濤站在靠窗的位置，隨着車輛顛簸，孫想被身後的人擠得搖搖晃晃，只能拼命抓住座位靠背上的扶手，但依舊狼狽。不多時，孫想感覺到一條堅實的手臂從她肩膀旁邊探過來，撐住窗邊的高扶手。孫想扭頭，原來是于濤。此時，于濤站在孫想側後方，一手握住上面的扶手，一手伸出撐住窗邊的扶手，整個人形成一個拱形把孫想護在裏面。車廂的擁擠和搖晃被于濤堅實的後背擋在外面，孫想感覺到輕鬆和溫暖，不由得看向于濤。于濤卻不和她對視，看向窗外。
公車行駛中剎車，乘客跟着慣性向前一倒。于濤渾身用力對抗着身後衆人的衝力，腦門上爆出青筋。孫想在他的保護下只是輕輕搖晃。一連幾次，于濤的頭上見了汗，但他依舊全身緊繃着，對抗着車廂的擁擠。忽然，他感覺到一隻手伸過來，用紙巾擦去他額頭的汗水。于濤低頭看向孫想，孫想對他露齒一笑，隨即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公車上，兩個人誰也不再看對方，各自看着窗外，身體卻隨着顛簸擁擠，時不時靠在一起。
公交車駛離車站，露出下車的孫想和于濤。
“前面衚衕就是我家了。”孫想指指前面。
于濤“哦”了一聲，站着沒動。
“那，我先走了。”
孫想站着沒動。于濤也沒有走的意思。兩個人就這麼傻站着，誰也沒再說話。又一輛公車進站，離站。孫想和于濤依舊站在那。
“真的要回家做飯了。走了。”
于濤“嗯”着，還是沒動。孫想看看他，隨意一笑，不在繾綣，向馬路對面的衚衕走去。
“我們……”于濤忽然開口叫住她。
孫想立刻停步，回頭。
“我們……下次什麼時候見？”
“我都可以啊。”孫想回答得很快。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還是孫想先開口：“我走了，微信聯繫。”
“那……下次見。”
“下次見。”
孫想轉身往衚衕走去，走了兩步，回頭望，看于濤還站在原地，對着自己揮了揮手。孫想也揮了揮手，轉身離去，臉上帶着微笑。
孫想走進自家小院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她心情不錯，哼着歌，一眼看到李慧蘭從自己房間走出。
“媽，你去我屋幹嘛啊？”
“你姐回來就找你，看你不在就開始給你收拾屋子，那個認真勁兒看着都嚇人，問什麼事兒也不說。”
李慧蘭盯着孫想，看得她有點發毛。
“我可沒惹她啊。”孫想一臉疑惑。
“那她跟誰慪氣呢？”
“我哪知道啊。”
孫想說着幾步走進房間，姐姐又折騰什麼呢？
此刻孫想的房間裏堆滿了衣服，衣櫃幾乎被騰空。孫心一件一件地整理，該疊的疊，該掛的掛。門開，孫想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姐……你這是幹嘛呢？”
“跟你說了多少次，褲子穿完要夾好掛回去，你看你這堆的。還有，你櫃子有多少件我的衣服？你自己數數。”孫心語氣不太好，直通通的。
“這又是誰得罪你了？”
孫心矇頭收拾，不回答。孫想給自己騰了個椅子，坐下。
“褚曉羽？”
“別跟我提他。”孫心沒好氣。
“看來就是他了。他又怎麼你了？”孫想明白了，心裏忍不住好笑。我姐這麼能耐的人，怎麼就拿個褚曉羽沒轍呢。
“他就是個混蛋！”孫心繼續發泄着。
而此刻，孫心口中的這個混蛋，正端着一盤洗好的草莓，鬼鬼祟祟地探頭進了老孫家正房。孫堅在廚房收拾家務，李慧蘭坐在飯桌上看着家庭開支賬本。
李慧蘭見到褚曉羽，眉頭一皺。
“你來幹什麼？”
“李老師，剛買的草莓，您嚐嚐？”
褚曉羽放下草莓，四下看看，沒看到孫心。
“拉倒吧你。黃鼠狼給雞拜年。”
褚曉羽笑笑也不在意。孫堅收拾完走過來，拿起一個草莓喫。
“甜！”孫堅拿了一個給李慧蘭，“你也來一個。”
“大冬天的哪有新鮮草莓，都是大棚的。”李慧蘭可不領情。
“那也是甜的。”老婆不喫，孫堅自己放進嘴裏。
“甜的你也別吃了。”李慧蘭說着一把端起草莓，回身看褚曉羽。
“還有事嗎？”
“嗯……也沒什麼事兒。”
褚曉羽眼神飄向外面，尋找着孫心。
李慧蘭老實不客氣地擺擺手，要趕褚曉羽離開：“沒事還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