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臨近下班，她在工作羣裏把評估報告上傳，電腦關機準備回家，實習生小文跑來找她，說是HR楊經理找。
“現在？”孫心微微意外。
小文點頭。孫心微微皺眉，一旁的周夢和她對視，露出擔憂。
HR找自己恐怕不是好事兒。孫心坐在楊經理對面，心裏想着。
“小孫，你來公司幾年了？”楊經理很和善。
“三年。”孫心一邊回答一邊盤算着自己會不會有什麼麻煩，難道真是周夢說的每天按時下班？這有什麼不對嗎？加班又不是給人看的，工作做完就可以，何必要演呢。
楊經理不知孫心想什麼，繼續道：“也算是老員工了，對公司應該也是有感情的，對吧？”
孫心沉默着。
“公司最近的難處你應該也能理解。”
“您什麼意思？”孫心第一次直視楊經理的目光。
楊經理調整了一下坐姿：“公司從去年以來業績下滑，要進行組織架構調整，以後以項目爲中心成立小組。這麼一來，各部門都得縮減人員。”
“楊經理，小文是我帶的實習生，我看着她一點點上手。佈置給她的任務，她也都能跟上。而且她的工作態度也很好，您可以查一下打卡表，她每週至少加班三天，現在完全可以獨立對接項目了。”
“這些我都知道。”楊經理打斷孫心道，“公司已經決定將小文轉正了。”
“那您找我？”
楊經理看着孫心，斟酌着用詞，一時沒回答。孫心感到一絲不安，在椅子上調整了坐姿。
“公司對我有什麼想法？”
“小孫，你的工資是小文的兩倍。”
“她是實習期。”
“就算她轉正之後每月也比你少一千二，承擔的工作量卻不比你少。就像你剛纔說的，她現在已經可以獨立對接項目了。”
“所以我這個老員工就沒用了。”孫心聽出楊經理話裏有話，毫不退縮。
“我可不是這意思。”
“那您什麼意思？”
楊經理依舊平靜道：“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調整薪資的問題。你之前的工資標準確實有點高了……”
“我們是有合同的。”
“所以纔要和你商量嘛。小文加入之後你們部門的薪資結構要平衡，不然新人也會有意見。”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孫心生硬的態度讓楊經理微微不悅，語氣也嚴厲起來。
“公司的事怎麼會和你沒關係呢？”
孫心板着臉，沉默。楊經理語氣微微緩和道。
“找你談是希望你體諒公司的難處，共進退才能共成長，你說是不是？”
孫心沉默着，神色陰晴不定。
晚飯時分的衚衕，四處飄着飯香，一時間家常氣息拉滿。馬奎端着個鋁鍋經過老鄭家常菜館向孫家走去。迎面正碰上老鄭10歲的兒子鄭錢從孫家大門裏出來，身上揹着大大的書包。
“又跟李老師補課了？”
李慧蘭經常會給衚衕中的孩子補課賺點錢補貼家用，這在衚衕裏已不是什麼祕密。
鄭錢點了點頭。
“沒少挨批吧？ ”馬奎就喜歡逗小孩。
“纔沒有呢，今天李老師還誇我唐詩背得快呢。”鄭錢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在心中暗暗吐槽，我又不是你。
“真新鮮，李老師還會夸人呢？”知道鄭錢用功，但這並不妨礙李老師教訓啊，馬奎心裏想着嘴上繼續道，“都這個點了怎麼沒跟李老師家蹭飯啊？”。
“今天孫想姐晚班不在家，飯不好喫。”
鄭錢說完跑開了，馬奎看着他的小身影，不由得笑了。
“嘿，你人小鬼大的……”
馬奎快步走進孫家的時候，李慧蘭正在飯桌邊記賬。這兩天孫堅終於把蜂窩煤買了回來，但李慧蘭嫌孫堅買貴了5毛，正數落着他呢。
“居委會管搬嗎？一百多塊兒想累死我啊。”孫堅理所當然。
“一百五十塊兒，每塊兒差五毛，七十五塊錢買不動你搬一趟？”
此時馬奎在門口已經聽了一會，他適時開口：“大爺，吃了嗎您吶？”
“下面呢，來喫口啊。”孫堅說話間，馬奎走進來，將手中的一鋁鍋排骨遞到孫堅面前：“我媽燒的排骨，知道今兒孫想姐不在，給您加個菜。”
“是嗎？”李慧蘭摘下眼鏡看了看，“怎麼拿這麼多，你們家夠喫麼？”
“知道您家指定湊合，就多做了點，不夠還有。”馬奎笑着道。
孫堅有些得意道：“看見了麼，這就是街里街坊的感情，不像某些人老是算小賬。”
“邊兒待着去。”李慧蘭瞪了老孫一眼，拿了一罐曲奇餅乾，遞給馬奎道：“閨女做的餅乾，拿去嚐嚐。”
“給我大爺留着吧，他老愛喫甜的。“
孫堅連忙接口道：“就是就是，這個留下，閨女昨個不是泡了泡菜嗎，拿點去。”
李慧蘭卻不由分說地把餅乾塞給馬奎：“你大爺糖尿病，喫不得甜的，就拿這個。”
馬奎接過，偷眼看孫堅。
“得得得，大不了上你們家喫去。”孫堅小聲嘀咕着。
“你敢。”
眼看李老師又要訓人，馬奎準備開溜。
“您老喫飯吧，我走了。”
“回來。”李慧蘭叫住他。
馬奎乖乖回來，詢問地看向李慧蘭。
“聽你媽說，你不打算開大公共了？”
馬奎一愣，笑道：“沒有的事兒。”
李慧蘭苦口婆心道：“馬奎啊，這年輕人要腳踏實地，不要好高騖遠。公交系統多好啊，事業單位，穩定，有保障，多少人想進還進不去呢。”
“是，我知道。”
“不要羨慕那些搞七搞八的人，踏踏實實工作，安安穩穩過日子，這比什麼都重要。知足常樂，明白嗎？”李老師訓話可不管你知道不知道。
“明白，李老師。”馬奎繼續迎合着。
“光明白不行，得做到。”
“是是是，您說得對。我也就那麼一想，哪能真不幹了呀。您說不開車我喫什麼去呀，是不是。”
馬奎的好態度終於讓李老師失去了教誨的慾望，擺擺手。
“知道就行，去吧。”
馬奎捧着餅乾離去，李慧蘭轉向盛麪條的孫堅。
“我說的對不對？”
“對，都對。”孫堅連連點頭。
“是嗎？我說什麼了？”
“踏踏實實工作，安安穩穩過日子。”孫堅張口就來。
李慧蘭見孫堅竟然回答上來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放過了他。
“多盛一碗。”李慧蘭道。
“孫心來電話說不回家喫。”
“褚大爺一人兒跟家，估計也沒喫呢。我給他送去。”李慧蘭示意外院。
“你是想看看褚曉羽回沒回來吧？”孫堅明白了老伴的心思，打趣道。
“哪那麼多廢話？給褚大爺再臥個雞蛋。”李老師纔不承認呢。
今天孫想下班早，和往常一樣，她快樂地下班和同事打招呼，然後從員工區到滾梯，再到一層超市，一邊看着手機一邊哼着歌走出了賣場的大門。但孫想卻不知道有人竟跟在她身後，一直跟到了自行車棚。
孫想開鎖取車，正準備騎上車子回家，就見一個男人忽然出現擋在了自己面前。
孫想一驚，定睛看去，竟然是之前在醫院要錢的賈長安。
“下班了？”賈長安衝孫想不懷好意地一笑。
孫想臉色微變，警惕道：“你來幹什麼？”
賈長安臉色一沉道：“我媽情況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