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弄民宿？”孫心有些意外。
“現在這是潮流，家庭式小旅店，有地方特色，雲南那邊已經發展很成熟了。”褚曉羽說着，又往孫心盤中放了一隻蝦。
孫心正要喫，聽了這話，停頓了一下，隨即望向褚曉羽：“你要去雲南？”
“怎麼，捨不得我了？”褚曉羽笑嘻嘻道。
“你快去吧，別在我眼前煩我就行。”孫心自顧自地喫起蝦來。
“那我捨不得總行了吧，跟北京哥們兒就把這事兒辦了。”褚曉羽得意道。
孫心微微意外，看向褚曉羽。
“前陣子一同事牽的線，介紹我認識個老闆，想在咱衚衕裏開民宿。收一批老房子，改造成老北京特色古民居。”
“哪個同事啊，金小雅？”孫心眼神犀利起來。
“你怎麼老想她呢。”褚曉羽又剝好一隻蝦，遞過去，徑直塞進了孫心嘴裏。
“人家那大老闆我都見了，是真有錢，想法有了，說幹就幹。這事兒要是辦成了，少說也得這個數。”褚曉羽說着比劃四個手指頭。
“四千？”孫心猜測。
“再猜。”
“四萬？”孫心自己說出來都不信。
“四十萬。”褚曉羽說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是老闆了。
“真的假的？！靠譜嗎？”
“不靠譜我能去麼。那老闆說了，房子收下來都交給我弄，從裝修到運營。”褚曉羽得意地說着，“一年要他四十萬算便宜的了吧？”
孫心聽着褚曉羽滔滔不絕，手裏剝好一隻蝦，也學着褚曉羽塞回到他嘴裏。
“先別急着吹，辦成了再說吧。”
褚曉羽喫着孫心塞過來的蝦，心滿意足地笑了：“您就請好吧。”
月光照在小院，院裏山楂樹的影子投在地上顯得有些猙獰。
喫過晚飯，孫堅帶着套袖在刷碗、收拾廚房。孫想走進來，直奔櫥櫃開始找食材往操作檯上放。
“我剛收拾完……又弄什麼呀？”孫堅抱怨着探頭看。
孫想不理老爸，拿出一袋無麩質整粒燕麥片、一罐去皮輕烤杏仁，轉身拉開專門放調味品的抽屜，拿出杏仁粉、泡打粉、蘇打粉、鹽、橄欖油和楓糖漿，然後從孫堅剛洗好收好的餐具裏拿了一個大玻璃碗，從烤箱裏拿出烤盤，鋪上吸油紙。一下子原本收拾乾淨的操作檯就被她鋪滿。
孫堅有些不滿：“你和你姐這公衆號什麼都好，就是費廚房。”
孫想並不打算理孫堅，而是用廚房電子秤依次稱了200克杏仁粉、100克燕麥、1克蘇打粉、2克泡打粉、2克鹽，一股腦兒倒進大玻璃碗裏，然後在中間挖了個小坑，把80克橄欖油和90克楓糖漿倒進去，用刮刀把原料攪拌均勻。
孫堅看着女兒專注地操作，開口問道。
“怎麼了，心裏有事？”
孫想猶豫片刻，搖頭。
“我閨女心情好不好都寫在臉上呢。”孫堅撇嘴，不以爲然。
孫想擡眼看看孫堅，沒有回答，最後把輕烤杏仁和黑巧克力撒進去，攪拌均勻後抓了一把，搓成圓球，放進烤盤，用手掌壓扁，一個燕麥杏仁餅乾胚就做好了。孫堅看着女兒的樣子，兩人沉默片刻，孫堅輕鬆地笑了笑。
“爸就跟你說一句，該喫喫該喝喝，天下沒有過不去的事兒。”
孫想擡眼看老孫，問道：“就這？您就不問問什麼事？”
“想說你就說了，不想說問了也白搭。”孫堅道。
孫想看着父親隨意無所謂的樣子，不知爲什麼心情放鬆了不少。
玻璃碗裏墊了層吸油紙，烤箱中剛烤好的燕麥杏仁餅乾被拿了出來，放在上面。孫想心情好了許多，從碗中拿了一塊餅乾，邊喫邊給孫堅念公衆號上的留言評論。
“您聽這條評論啊——兒子週末早早爬起來，按照你的菜譜給我們烤了巧克力餅乾。聞着濃濃的巧克力香味，我告訴兒子那是愛和幸福的味道”。
孫堅手裏也拿着一塊餅乾，邊喫邊應着點頭。
“還有這個——昨兒跟媳婦吵架，跟你學的做了雞蛋三明治，老婆大人原諒我了，真是應了公衆號的名字，心想事成。”孫想得意地把餅乾嚥下去。
“這些人怎麼什麼都說呀，兩口子吵架也好意思寫。”
父女倆正說着，李慧蘭黑着臉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着同樣臉色也不太好的孫心。
孫堅沒有眼力見地開口：“怎麼了，誰惹我們李老師生氣了？”
“……不行啊，我告訴你，絕對不行。”李慧蘭不理孫堅，而是扭頭瞪向孫心。
“你自己不想想，他一個房屋中介，有什麼發展？”
原來剛剛李慧蘭喫完飯去馬奎家還鍋，跟張碧有說有笑地從馬家的小賣鋪出來，就見孫心和褚曉羽挽着手朝衚衕深處走來。李慧蘭本就一直提防着孫心和褚曉羽談戀愛，現下見兩人這麼親暱，自然是炸了鍋。
“他還不願意幹呢。”孫心忍不住維護褚曉羽。
“一天到晚吊兒郎當，要學歷沒學歷，要本事沒本事……”李慧蘭自顧自地數落着褚曉羽。
孫心不愛聽，再次打斷道：“你怎麼知道人家沒本事？
李慧蘭也急了，逼問女兒道：“那你告訴我，他有什麼本事？”
孫心想要回答，竟然一時語塞。
母女倆爲褚曉羽爭辯期間，孫想和孫堅明智地保持着沉默，孫堅更是趁李慧蘭沒注意自己，一口把剩下的餅乾吞下去。
“我還真不是瞧不上他褚曉羽，就他，除了長得不錯，你能說出他什麼好兒來？”李慧蘭見女兒沒答上來，繼續道。
孫心不知該怎麼說，轉看向妹妹求助。姐姐難得跟自己求助，孫想自然是要好好表現一下。
“李老師，你看不上人褚曉羽，有人看得上。”
“誰，誰瞧得上？你，還是你姐？！”孫想不說話還好，此話一出李慧蘭立刻更緊張了。
“褚爺爺。”孫心笑着，能小小的捉弄母親一下讓她有種出氣的感覺。
“那是他自己的外孫子，怎麼瞧怎麼都好。”李慧蘭沒好氣道。
被孫想這麼一打岔，原本緊張地氛圍便一下降了下來。一家四口自然而然地湊在廚房操作檯。李慧蘭一邊說一邊隨手打開一個酸奶喝。孫心則拿起一塊餅乾喫起來。
“不過要說褚曉羽那孩子也是可憐，那麼小爸媽就離婚，他那個爸簡直就是混球……”李慧蘭又道。
“人家的事咱少說兩句吧。”孫堅第一次開口。
“怎麼着，我說的對啊？他那爹不混球嗎？”
“混球，絕對混球。”孫堅馬上點頭說道。
“老婆懷着孩子就鬧離婚，不樂意就動手打人，要不是褚大爺把女兒接回來非得讓他打流產了不行。這種人就不配有兒子。”李慧蘭氣呼呼地。
“曉羽這不是跟了他媽的姓，姓褚了嘛。”老孫隨聲附和。
“不然呢。依你應該怎麼着？”
“我這不是順着你說呢嘛。”孫堅抗議。
“用不着你順着我，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李慧蘭想到什麼，一股無名火升騰。
孫堅不明白怎麼這火又轉到了自己身上：“怎麼又說到我身上了？”
“我爲什麼說你，你自己心裏清楚。”
李慧蘭盯着老孫，孫堅似乎意識到什麼，擦擦嘴，轉身想走：“得，我不招你行了吧。”
孫想抓住機會，岔開話題，逗趣問道：“李老師，老孫又犯什麼錯誤了？”
“你爸呀……”李慧蘭一邊瞟着孫堅一邊拖長聲音，“你問他自己去。”
一臉好奇準備喫瓜的孫心和孫想，同時轉頭看向老孫。
“我哪知道。甭理她，神經病。”
“你說誰神經病呢？你自己做的那點事，要我給你翻翻嗎？”李慧蘭眉毛一立說道。
沒想到孫堅也一下不高興了，聲音中帶着幾分強硬：“我做過什麼？你倒是說啊！”
李慧蘭看着孫堅，又看看兩個女兒，頭一次選擇將自己想說的話嚥了下去。
“老孫是不是有什麼黑歷史啊？我怎麼不知道？”孫心在孫想耳邊低語，卻被老孫聽到。
“什麼都沒有，你知道個屁。”孫堅說完起身走向裏屋。
“爸這是怎麼了？”孫想問道。
“抽風呢。”李慧蘭沒好氣地瞪了裏屋一眼，隨即又將炮火轉到了孫心頭上，“反正就是那句話，你要是和他好了將來什麼都指不上。”
“我姐靠自己。”孫想下意識回道。
“你姐是研究生，能靠自己。他褚曉羽呢？”
“人家褚曉羽也是上過大專的。”孫想說道。
“大專和研究生那能比嗎？”李慧蘭一臉鄙視。
“大專怎麼了？我也大專。”孫想不服。
“大專沒怎麼，你跟你姐能比嗎？”
姐妹倆對視一眼，默契地選擇無視李慧蘭的問題，孫想端起裝餅乾的玻璃碗，孫心拿起兩盒酸奶，兩人迅速離開客廳。
“我還沒說完呢！”
李慧蘭還想繼續數落，兩個女兒卻不給她機會，一溜煙兒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