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孫心坐在書桌邊，電腦屏幕上的文檔標題寫着“2014年夜飯”幾個字。孫心總覺得這個標題不夠獨特，沉思片刻，在標題下又打上了“傳統菜式，年味十足，寓意深刻”等幾個詞。
好像還是不夠好，孫心還想要精益求精，卻被電話震動聲打斷了思路。
孫心皺眉拿起手機看了看，是吳江，隨即拿起放在桌上的人工耳蝸，戴上，接通了電話的免提。
“回家的感覺如何？”孫心搶先開口。
電話那端吳江也窩在自己的房間裏。
“還好，這邊過年也熱鬧，聽說，北京路上的車少多了？”
“當然，不是說只有過年的時候，首都才真正屬於北京人麼。”
吳江笑了笑：“那這個屬於你們北京人的春節，你打算怎麼過呢？”
孫心撇撇嘴：“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家裏人一起喫個年夜飯。”
吳江沉吟片刻，開口詢問：“那褚曉羽，也會和你一起？”
孫心微微皺眉：“當然了，褚曉羽家每年都和我們一起過節。”
電話那端吳江沉默了起來。
孫心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擔心了？”
吳江思忖片刻，開口：“我知道在我們的關係中，我是後來者。”
“所以，你得更加努力纔行……”電話這端孫心笑道。
但吳江卻並沒有跟孫心開玩笑，而是一臉認真：“孫心，我們都有過去，我不奢求可以做你第一個男朋友，但我希望，我們都是彼此的最後一個。”
雖然看不到吳江的臉，但從他的聲音中，孫心能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認真，心中有些觸動，但她並沒有跟吳江說自己心中的感受，而是轉移了話題。
跟孫心掛了電話之後，吳江心中有說不出的鬱悶。這些年形形色色的姑娘他見了不少，孫心卻是最難搞的一個。他知道她對自己有欣賞，而且自己身上也有她想要的東西，但她卻從來都不主動，甚至每次他主動了，她還會往後退。不過他有信心，孫心一定會變成他的，那個褚曉羽在他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想到這裏吳江的心情舒暢了許多，他看了看手機，約人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吳江從房間走出。
吳江家客廳是標準的知識分子家庭佈置，客廳電視牆的位置是一大排書櫃，裏面整齊擺放着各色書籍。陽臺很寬敞，吳父正躺在圈椅上看書，吳母則在旁擺弄花草。
吳江在玄關邊換鞋邊跟母親打招呼。
“媽，我出去一趟。”
吳江父母對視一眼，吳母笑着叮囑吳江：“你跟曉璇也有一年沒見面了，好好陪人家。”
吳江從衣架上拿了外套穿上，沒說什麼。
“曉璇這個姑娘不錯，從你出國，人家就一直等着你，現在你在北京也有着落了，是不是把你倆的事……”
吳江打斷母親的絮叨：“媽。我現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其他的等以後再說吧。”
說罷吳江一刻不停，快速出門。
吳母見吳江這個態度，心中有些委屈，望向始終沒說話的吳父。
“你看這孩子，我一說他就跑……”
吳父看了吳母一眼，也不搭腔，隨後繼續看書。
臨近春節，所有人都喜氣洋洋，但唯獨褚曉羽高興不起來。原來他選中的那個用作民宿的小院，今天被告知所在的衚衕在動遷規劃內。具體是什麼時候，誰都說不準，想來應該年後就會有動靜。
“你看着吧，要是有什麼勘察啊測繪啊過來，估計就八九不離十了。”經理不明白褚曉羽心中的苦，但褚曉羽一臉的陰霾，讓他不解，“你們家不就住邊上這衚衕麼？拆遷對你是好事啊。”
是好事，褚曉羽心裏忍不住罵娘，人這運氣一背，真的是喝涼水都塞牙，看來這個年是過不好了。正要跟經理打哈哈，手機卻響了起來，是民宿小院的業主。褚曉羽面色一變，連忙快步走出辦公室接聽。
原來業主也得知小院要拆遷的消息，打電話來是想詢問民宿的事怎麼辦。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業主，褚曉羽長舒一口氣，正要回辦公室，就聽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扭頭就見金小雅追過來。
“出什麼事了？”
褚曉羽猶豫片刻，最終選擇對金小雅保密：“沒事……”
“不是經理髮現民宿的事了吧？”金小雅對褚曉羽的事格外上心。
褚曉羽冷哼：“發現又能怎麼着，中介費咱也沒差公司的啊。”
金小雅看着褚曉羽，並不相信他說的話：“那你跟經理那掰持半天，什麼情況啊？”
猶豫來猶豫去，憋不住話的褚曉羽望向金小雅：“去民宿說吧……”
褚曉羽打開小院的門，兩人進了院子。
金小雅環顧四周，忍不住感嘆：“一年才五萬，真是便宜啊。羽哥，還是你會挑。”
褚曉羽一臉喪氣：“再便宜，真要拆遷也白搭了。”
“那要不我再找周總說說？”
褚曉羽苦笑望向金小雅：“你覺得有用嗎？我好話歹話都說了。”
但此刻金小雅卻一臉得意：“咱倆說不一樣。”
褚曉羽上下打量着金小雅，調侃道：“哪不一樣？你是手腕夠硬，還是身段夠軟啊？”
聽褚曉羽這麼說，金小雅倒也不生氣，而是慢慢湊近他，帶着幾分挑逗道：“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褚曉羽朝後退了一步，和金小雅保持距離，隨即笑道：“哥有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金小雅冷哼：“那個孫心就那麼好？”
“當然了。”
金小雅有些挑剔地開口：“我不喜歡她，一股傲勁，挺大的眼睛，這麼看人。”
說着金小雅模仿着孫心的樣子，褚曉羽不由得笑了一下。
金小雅見褚曉羽並沒有生氣，繼續道：“其實你挺怕她的吧，怕她瞧不上你？”
“邊兒待着去。”褚曉羽被戳中的軟肋，臉色微微變了變，迅速轉移話題，“趕緊給周總打電話。”
金小雅白了褚曉羽一眼，怏怏地拿出電話，走到一邊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金小雅一臉諂媚開口：“周總……”
與此同時，褚曉羽也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孫心，打字“有空聊聊麼？”想了想，又刪了。
不遠處金小雅還在跟周總膩歪。而褚曉羽則望向外面，下午院子裏陽光見少，只剩最後一絲沒有被屋子擋住，一陣風吹得屋檐上掛的空鳥籠晃晃悠悠，搖搖欲墜。
此情此景，不知爲何褚曉羽突然哼唱起了《霸王別姬》。
“時不利兮騅不逝……”
沒唱幾句，金小雅掛斷電話便走了進來，神情凝重。
褚曉羽扭頭看了眼她，眼中還殘存着希望：“怎麼說？”
金小雅沒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褚曉羽眼中的希望破滅，氣急敗壞道：“這他媽叫什麼事啊！早不拆晚不拆，我這好容易乾點事，我他媽招誰惹誰了……”
金小雅看着褚曉羽這般模樣，冷笑諷刺：“行了，好歹你家還有房子呢，到時候這片拆遷費肯定少不了，一平米十幾萬不在話下。”
“有什麼用啊，就我家那點地，上別處買個房全搭進去了。我這房子都租了，早知道就盤下來了……”
還未報怨完，褚曉羽忽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飛快地查起來。
他邊查便詢問金小雅：“長租房是不是也有拆遷補貼啊？”
“怎麼着，你還想給周老闆挽回損失啊？”金小雅嘲諷。
“你懂個屁！”
褚曉羽不理金小雅，自顧自地查着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