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裏，馬奎狼吞虎嚥地喫完飯盒裏的芝士飯糰，又拿起最後一個三明治。
“你慢點，這麼喫能吃出好賴嘛？”孫想見馬奎這麼狼吞虎嚥地，忍不住勸說。
馬奎可憐兮兮道：“我早飯就沒喫。”
“張姨沒管你啊？”
“沒揍我就不錯了。”
“該。好好的公交司機，幹嘛要辭職啊。”孫想笑着吐槽馬奎。
“原來我們那條線路撤銷了，給我分配跑十渡，往返一趟八個小時，累都累死了，還不給漲工資，要你你幹嗎？”
孫想撇嘴：“你又不是我。不幹公交，你幹什麼呀？真打算一輩子跟這看店啊？”
馬奎炯炯有神地望向孫想：“我想好了，往後就跟着你混了。”
“跟我？！”孫想有些詫異。
“專職給你的心想食成拍照，排版。”
孫想連連擺手：“我可養不起你。”
“上個月廣告就接了倆，還養不起？不夠意思啊你！”
“前倆月還一個都沒有呢。”
“平均平均，一個月也有萬八千的吧。給我開個三五千的就行。
“給你，我不喫飯了？”
“沒錢管飯也行啊。有錢了，您就看着給點。”
“你這麼說我可當真了啊。”孫想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馬奎看孫想，認真地點頭：“我本來就是認真的。說實話，我真的覺得公衆號、自媒體就是未來發展的趨勢。”
孫想想了想，並不很確定：“那咱們試試？”
“就這麼定了。”馬奎卻是一臉堅定。
兩人正說着，張碧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進來。
“媽。”
“阿姨。”
張碧並不理二人，徑直就要往屋裏走。
馬奎卻叫住了張碧：“李老師居委會的事兒定了？”
張碧搖頭：“沒顧上。”
孫想不明所以：“我媽不是一早就跟您去了嗎，出什麼事兒了？”
“咱這片兒要出大事了。”張碧一臉神祕。
孫想和馬奎緊張地看向張碧。
“媽，咱別嚇唬人行不行，咱這片兒能有什麼大事啊？”
“拆遷，算不算大事？”
孫家，孫堅和李慧蘭正在喫早上剩的“芝士”早點。
孫堅聽李慧蘭說了拆遷的事，也是一臉訝異：“這回真要拆啊！？”
“政府老城區改造，騰退回遷，街道的文件都發下來了。”李慧蘭嘆了口氣。
“說一平米給賠多少錢了嘛？是給錢還是給房子啊？”
“具體章程還沒商定呢。”
“那什麼時候開始啊？”
李慧蘭斜瞥了孫堅一眼：“看你這樣恨不得明兒就能拆。”
“趕緊拆，拆了咱拿着錢搬樓房住去，裝上抽水馬桶，要馬桶圈能加熱的那種，再弄個淋浴，每天都能洗澡…… ”
孫堅暢想着未來，但李慧蘭卻沒接茬。
孫堅察覺到李慧蘭不對勁，詢問道：“怎麼了？”
“在這好幾十年了，說搬就搬……”李慧蘭神色有些黯淡。
“姆們這是響應國家號召。這政策多好，又能保護老城區，又給咱改善居住條件……咱還能撈着不少錢呢，想喫喫想喝喝，那才叫小康生活呢。”
“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後面還一大堆問題呢。”
“國家政策定了，還能有什麼問題啊？”
李慧蘭嘆了口氣，孫堅還是一如既往地什麼都不考慮：“拆完了咱們往哪搬去？市區的房子那麼貴，咱買的起嗎？遠了你願意去嗎？”
“三環內都可以考慮。”
李慧蘭冷笑道：“想什麼呢你，三環邊的房子都得四五萬了。”
孫堅瞪大了眼睛：“這麼貴？”
“現在知道了吧。”
孫堅依然是一臉的無所謂：“大不了咱住通縣去，我聽說那邊也挺好。”
李慧蘭無奈：“那麼遠怎麼上班啊？”
“咱家誰上班啊？”
“孫想總得找工作吧。”李慧蘭無奈。
“她那公衆號不是做的挺好嘛，一個廣告就能掙不少呢。”
“那都是一天有兩天無、有上頓沒下頓的事兒。要我說還是得找個正經工作，每月發工資，還有單位給上三險一金，那纔是安穩。”
李慧蘭白了孫堅一眼，顯然覺得和他說不通。
夜幕降臨，路燈亮起，北京隨着入夜熱鬧起來，各色霓虹閃耀，車流不息。
KTV包間內閃爍着燈光，輕鬆歡快的氛圍，桌子上堆着果盤、啤酒、小喫。
孫心坐在同事中間，唱着最近很流行的《小幸運》副歌部分，唱得很動聽，李薇等人隨音樂輕輕搖着手中的搖鈴道具，聽得陶醉。
一曲結束，大家歡呼鼓掌。
李薇喊得聲音最大：“好聽！沒聽夠！”
“這首歌送給大家，能一起組隊拿下這個項目，是我的幸運。”孫心環視衆人緩緩開口。
大家很捧場地搖着手中的搖鈴。
國慶站起來，拿起桌子上的啤酒：“我提議，咱們敬組長一杯！”
大家圍成一圈，歡呼碰杯，隨即各自飲了自己的杯中酒，看樣子大家的心情十分愉悅。
“今兒吳總不來啊？”李薇詢問孫心。
孫心一頓，不在意地笑笑：“這是咱們組的慶祝，他來幹什麼，咱們玩咱們的。”
說着孫心舉杯轉向衆人：“下週網站搭建，打硬仗，今天咱們只管開心，酒水小喫管夠。”
衆人再次歡呼。
李薇活躍氣氛，準備點歌：“我來點歌……你們唱什麼？”
幾個項目部的年輕人也圍了過去。
孫心坐下，靠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想了想還是給吳江發微信，打字。
“我們在KTV了，你完事的話，過來一起……”
孫心突然停住，猶豫片刻，又刪掉了自己輸入的文字，放下了手機。
與此同時，小賣部中，孫堅、馬建軍和馬奎圍坐在小桌子邊打着鬥地主，邊打邊聊。
“聽說咱們這地界，每平米這個數！”馬建軍說着，扔出一張牌，黑桃十。
一提起這個，孫堅眼睛一亮：“十萬？”
馬建軍笑笑點頭：“趕明一拆遷，咱也嚐嚐手裏攥個幾百萬的滋味。”
孫堅忍不住笑着，對着馬奎指指馬建軍：“你看你爸，錢沒到手呢，這就忍不住嘚瑟上了。”
“大爺，您家比我家大多了，您更嘚瑟，就別憋着了。”馬奎毫不留情指出。
孫堅擺擺手：“大不了多少，李老師問了，我家那院兒不算面積……”
“要我說，你當初重新裝修的時候，就該把屋往院裏擴點，那現在不都是錢麼。”馬建軍又扔出了一張牌。
“真擴出去一個屋，那就叫違建，不罰我就不錯了。”
馬奎幫腔：“爸，您就別想着挖社會主義牆角了。”
馬建軍擡手給了兒子的脖拐，笑罵：“小子，知道什麼叫挖社會主義牆角。”
“政府有規定，房本是多少就是多少，面積小的還給補貼，咱這已經是一步奔小康了，知足吧。”孫堅知足者常樂。
“回頭拿了錢，打算往哪搬？”馬建軍詢問道。
“還沒想好呢，怎麼也得換個三居室吧。”孫堅笑容滿面。
“定了地方告訴我，咱兩家接着做鄰居。”馬建軍給孫堅使了個眼色，“手癢的時候，還能一起玩兩把。”
“我聽說通州現在挺好的，房子也便宜，哪天我借輛車拉着您兩位去看看？”馬奎詢問。
馬建軍擺了擺手：“不去。通州，擱早年間那就算出北京了。咱怎麼着也得三環邊上找一個吧……”
這時張碧從房間裏出來，打斷馬建軍：“不在抽屜裏，你到底擱哪了？”
馬建軍不解：“什麼呀？”
張碧皺眉：“還能什麼，房本啊。”
“就跟抽屜裏啊。前幾年小賣部辦證還用來着呢，你好好找了嗎？”
張碧不耐煩：“說得輕巧，你找去。”
孫堅見狀在一旁說起了風涼話：“你看看，家裏重要東西就不能讓他一老爺們兒管，稀裏糊塗，現在可值好幾百萬呢，別讓你給塞沒了。”
馬建軍苦笑道：“哥哥，您就別跟這起鬨架秧子了。一準就跟抽屜裏，我給你拿去。”
馬建軍說着和張碧進了裏屋。
孫堅悠哉悠哉地把牌一放，端起茶杯喝起來，還順便朝屋裏喊了一句：“趕緊的啊，這把我可有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