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冰探頭朝屋內看了一眼，詢問道：“喫上了？”
吳江點點頭，過去幫忙打開酸菜缸的蓋子，王一冰邊用夾子夾出酸菜邊再次詢問：“小如意一天得喫幾頓啊？”
“每三個小時喫一次。”
“晚上也一樣？”
吳江嘆了口氣：“可不嘛。”
“那夠辛苦的，晚上都沒得睡吧。”
“主要是孫心管，我還好。”
“女主內男主外，你得掙奶粉錢。”
聽王一冰這麼說，吳江深以爲然：“不養娃不知道奶粉貴。兩個大人花不過她一個小的。不說每天的奶粉、尿布，嬰兒牀、嬰兒車她媽也要買最好的，隨便一樣就得大幾千。”
兩人說話間王一冰拿好了酸菜，吳江蓋上缸蓋子，就準備進屋。王一冰微微沉吟，叫住他。
“說句實在話，最近我和小想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吳江站定，回頭看王一冰，等着他說下去。
王一冰猶豫片刻開口：“拆遷的事兒啊。”
吳江微微一愣，神色略有變化。
王一冰觀察着他，繼續道：“你說這小院拆遷，別人家都要拆遷款，咱家李老師能耐大給爭取了個三居室，算起來是比拆遷款划算，但……你和姐可就喫虧了。”
吳江勉強笑笑，沒接話。
王一冰嘆了口氣：“你們現在要養娃，要還房貸，心姐又不上班，只靠你一個人，壓力肯定不小。”
吳江故作無所謂：“爸媽的決定，我們只能尊重。”
“其實拿了拆遷款也能滿足爸媽的心願。”
吳江擡眼看向王一冰，等着他說下去。
“爸媽要三居室無非是想一家人繼續住一起。”
吳江點了點頭：“是啊。孫心結婚已經搬出去了，這次拆遷再一分，家就散了，所以我們理解、尊重。”
王一冰湊近吳江，悄聲道：“這你就想錯了。”
吳江疑問地看王一冰，王一冰瞟了正房一眼，向旁走開兩步。吳江跟上，兩人來到房檐角。
“我打聽過了，咱這小院少說也能拿600萬的拆遷款，你家小區買的時候多少錢一平米？”王一冰壓低聲音。
“一萬多，具體記不清了。”
“這兩三年，漲也漲不到兩萬吧。”
“至少三萬了吧……”
王一冰聽吳江說完，微微一愣，顯然對房價有些意外，但隨即盤算一陣，繼續說道：“那也差不多。你想，六百萬，二老拿三百萬在你那買個兩居室，我們有個一百萬都用不了就能弄個一居室，其餘的錢一部分給你們還房貸剩下的也足夠爸媽養老的了。”
王一冰的一通說法讓吳江頗爲心動，但他很快按耐住，並沒有馬上表態。
“這事兒咱們說了不算。”
王一冰朝孫想房間方向瞥了一眼：“但她們姐妹倆說了算啊。”
吳江想說什麼，卻見孫堅和馬建軍抱着啤酒、喫食從外面進院，便迅速止住了這個話題。
“爸回來了，我來吧。”吳江說着迎上去，從孫堅手裏接過牛奶，又朝跟在孫堅和馬建軍身後，也提着一箱牛奶，脖子上還掛着相機的馬奎點了點頭。隨即幾個人一起向屋裏走去。
進門前，吳江和王一冰有意無意地交換了個眼神，好似沒發生什麼，好似卻又發生了什麼。
孫想房間，孫心醒了，下意識地看向身邊，沒看到孩子，一激靈坐起來。
“如意……”
“噓……”
孫心聞聲扭頭，這纔看到孫想抱着如意餵奶，同時示意她小點聲。孫心如釋重負，衝妹妹感激地笑笑，孫想歪頭向桌子上充電的人工耳蝸揚揚下巴，示意姐姐戴上。
孫心把人工耳蝸戴上，因爲耳蝸老舊有些雜音，微微皺眉。
孫想用眼神詢問姐姐：“怎麼樣？”
“有雜音，湊合着戴吧。”孫心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孫心並沒有控制音量，孫想微微皺眉，示意正在喫奶的如意。
“沒事兒，她喫起奶來外面打雷都不帶有反應的。”
聽姐姐這麼說，孫想這纔開口說話，但音量依舊控制着。
孫心一臉疲憊：“我現在每天人都是木的，什麼也覺不出來。”
“姐夫也沒提醒你。”
孫心冷笑一聲：“他？能指望什麼呀。”
兩人說話間如意喝完奶，孫心從妹妹手裏接過女兒，熟練地抱起來拍嗝。
“有時候真覺得不戴挺好，清靜。”
孫想看着姐姐疲倦的樣子，心疼不已，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想了想開口：“熬過這段時間，會好的。”
孫心滿臉幽怨：“這都熬了一百天了。”
孫想獎狀轉移了話題：“有個禮物送給你。”
孫想說着拿出一個精緻的包裝盒。
“什麼呀？”
孫想將手中的盒子呈到孫心面前，獻寶似地打開。孫心望去，盒子裏裝着一個金鎖，上面刻着“長命百歲”。
“百歲百歲，長命百歲。”孫想笑着將金鎖拿出給孫心展示。
“這哪是給我的呀。”孫心撇了撇嘴。
“給小如意不就是給你嘛。”
“她是她，我是我。別淨買這些華而不實的，她又戴不了，還挺貴吧。”
“99純金，兩千多呢。”
孫心忍不住對着孫想翻了個白眼：“有錢燒的。”
孫想故作委屈地開口：“這不如意百天嘛，小姨不得送個禮物啊。”
孫心嘆氣搖頭：“兩千多給我們買兩月尿布最實用。”
孫想咂舌：“那麼貴呢？”
“你以爲呢。一張就得三四塊。一天十幾張，你自己算吧。”
“養娃可真是貴呀。”孫想忍不住感嘆起來。
孫心給了妹妹一個“你知道就好”的表情，不再說什麼，回身輕柔地把已經睡着的小如意放到牀上。
姐妹倆安靜坐了一會兒，孫心慵懶地開口詢問：“你們倆怎麼樣了？”
“你說王一冰？”
“不然呢，還有別人了？”
孫想有些不好意思，跟姐姐撒起嬌來：“討厭。”
“商量什麼時候了嗎？”
孫想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沒。”
孫心看向妹妹，目光中帶着詢問。
“別瞎琢磨啊。我們就是……不着急嘛。”
“你倆也好挺長時間的了。”
孫想有些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開口：“我也不知道。明明和他也挺好的，挺期待一塊生活的……但是吧，一想到結婚以後就變成我們兩個人了，我就特排斥。”
孫心皺眉，認真詢問：“是他有什麼問題？”
“去你的。”孫想一臉嬌嗔，隨即不禁感慨，“我就是捨不得這個家，就保持現在這個樣子，什麼都不變，不行嗎？”
“這兒馬上都要拆了。”
孫想看了看自己的房間，又看向窗外，有些悵然若失：“所以就更捨不得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該變的也總是要變的。”孫心一臉平靜地望向孫想。
孫想嘆了口氣：“感覺生命中一個時代，結束了。”
“沒那麼可怕。李老師不都安排好了嘛。大三居，你們還住在一起。”
“那不一樣。”孫想反駁道。
“是不一樣，有抽水馬桶，24小時熱水。”
“但是沒有小院，沒有山楂樹了。”
孫心微微沉默，也輕嘆了口氣：“說實話，有時候還真是挺想小院的，挺想你做的山楂醬的。”
“不知道今年還來不來得及再做最後一次。”孫想的目光透過窗戶，落在了窗外的山楂樹上。
孫心拍拍孫想的手，姐妹倆都不再說話。片刻，院子裏傳來馬奎的喊聲，打破了房間裏的感傷。
“拍照了，拍照了，都出來了！”
院子裏，山楂樹下襬了三把凳子。馬奎安排着三位長輩落座，雷詩曼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下，老孫兩口各坐在一旁。吳江和王一冰從屋裏拿出了百日紀念卡和各色氣球，舉在手上，模樣有些好笑。
與此同時，孫心抱着小如意和孫想一起從小屋中出來，一家人坐好，看向鏡頭。
馬奎倒數，一家人看着鏡頭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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