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捂着臉，倒退兩步，絆倒在地上，黑鴨騰空而起，閃電般朝他身上亂啄。
兩根漆黑鴨羽從半空中打着旋兒，悠悠落在地上。
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任憑那黑鴨在沈寒身上狠狠啄了好幾口，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才擒住黑鴨的一雙翅膀，將鴨子拎起在半空中。
黑鴨撲騰翅膀，試圖掙脫，力氣極大，它發出嘶啞駭人的鳴叫：“嘎——嘎——嘎——”
空氣中靜得落針可聞。
黑鴨的鳴叫盤旋耳邊，攻擊着所有人的耳膜。
沈寒大哭起來，哭聲不亞於黑鴨的叫聲，一人一鴨，鳴叫嚎哭不止。
導演驚了：“這、這是怎麼回事？這鴨子瘋了？”
老人卻像是懂得了什麼，目光如電如刀，直直看向沈寒，語氣一聲比一聲重：“是你，是你！”
導演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老人家，您說清楚，什麼是他？”
老人粗糙的短指，指向捂臉嚎啕大哭的沈寒，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是他偷了我的鴨子！！！”
衆人看看在江天穹手中不停撲棱的黑鴨，再看看嚎哭得彷彿世界末日的沈寒，徹底懵了。
冷清清抱着雙臂，好整以暇地靠在門板上，冷眼欣賞這一出鬧劇。
“不是我，不是我！我纔沒有偷你的鴨子！”沈寒臉頰疼痛難忍，一邊哭，還不忘爲自己辯駁。
老人卻說：“它看見了。”
沈寒從指縫中看了一眼那黑鴨，平素溫和的家禽，此刻竟眼珠充血，嘶鳴不止，彷彿對他有極深的恨意。
“怎麼可能，我抓那隻鴨子的時候，旁邊根本沒別的鴨子！你這是誣陷，我要讓我的律師起訴你！我爸爸會讓你蹲一輩子監獄！”
沈寒又駭又怕，語無倫次地衝老人大喊道。
？？？什麼？！
沈寒話中內容太令人震撼，衆人整整齊齊地張大嘴巴，化身爲池塘邊的一排大嘴青蛙。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霎，艾莉猛地轉過頭來，目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小寒，你……”
居然真的是沈寒乾的！
冷清清覺得事情越來越好笑了，靠在門板上，在口袋中掏出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嗑了起來。
她倒要看看，這齣戲還能離譜到什麼程度。
“看樣子，艾莉也不知道沈寒乾的事情啊。”看完全程的系統也忍不住冒了出來，跟冷清清交流看戲想法。
“有沈寒這樣的繼子，是艾莉的福氣。”冷清清一針見血地點評說道。
系統以煽情的口吻道：“萬物有靈，有這隻黑鴨，也是老人的福氣。”
一人一統福至心靈般，異口同聲道：“有些人吶，連一隻鴨子都比不上。”
冷清清這邊看戲看得正歡，導演卻急了。
“快看看直播間網友反應！”他拉過工作人員，語氣火急火燎，卻要刻意壓低聲音。
如他所料，直播間已經亂套了。
方纔還肆意嘲笑冷清清的網友，此刻紛紛感覺自己纔是宇宙中獨一無二的憨批。
“？？？？我傻了。”
“什麼，真的是沈寒乾的！？”
“沈寒才五歲啊……這是小孩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我擦，太可怕了，長大了妥妥的魔鬼！”
“五歲就能扭斷鴨子脖子，我五歲只敢玩泥巴。”
“別來碰瓷，你看珩珩不就很乖？”
沈寒在直播中被爆出偷村民鴨子，還將鴨子殘忍虐殺，情節算得上是惡劣。
別說是現場嘉賓和工作人員，連艾莉都傻了好一會兒，她擡起眼，看見沈寒心虛的樣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她閉上眼睛，壓住心口位置，深深呼吸了好幾次。
“小寒，告訴媽媽，剛纔你只是不小心說錯了，是嗎？”她蹲下身來，雙手平放在沈寒有些瑟縮的肩膀上，目光懇求：“因爲太着急了，所以纔不小心說錯了，鴨子並不是你偷的，對嗎？”
居然鬧出這種丟臉的事情，艾莉真想一巴掌扇到他臉上。
沈寒眼中汪着淚，看上去別提多可憐了：“我、我……”
說出剛纔那句話後，沈寒之前的趾高氣昂不再，彷彿被戳破了的氣球，只剩下一張皮。
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絲毫不見剛纔氣焰囂張的模樣。
冷清清終於捨得開尊口，這張嘴平時不開，一開非見血才肯罷休：“艾莉，小孩子做錯了事情不要緊，要緊的是知錯就改，你這樣不僅幫不了他，還會害了他的，你要想清楚了。”
句句帶刀，字字含刺。
每個字都像一把刀，直直往艾莉胸口刺。
艾莉忍住想吐血的衝動，卻還是目光急切地望向沈寒，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幾乎陷進皮肉。
沈寒喫痛，哭得鼻涕淚水糊了滿臉：“你把我抓疼了……”
艾莉知道想靠沈寒翻盤是沒希望了，鬆開抓住他肩膀的手，深深吸氣幾次，復站起身來，歉意地看向老人。
“老人家，真是對不住您，是我沒看好孩子，您看這邊怎麼賠償合適，我願意賠付十倍的價錢，希望您收下。”
老人長長地嘆了口氣，從江天穹手中抱起黑鴨，奇怪的是，原本躁動不止的黑鴨一到也懷中，似乎能感知到主人心意，馬上不動了。
衆人嘖嘖稱奇，看向黑鴨與老人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一絲微不可查地敬意。
老人彷彿沒聽到艾莉的話，輕撫了下黑鴨的背脊，將黑鴨放在地面上。
沈寒兩邊臉頰高高紅腫，幾處傷口青紫破皮，甚至出血。
先前的陰影還在，看見黑鴨被放到地上，他下意識以爲老人要命令黑鴨攻擊他，連滾帶爬地往後爬去，一面爬一面大喊媽媽救我。
然而黑鴨只是抖擻了一下渾身鴨羽，連半個眼神都吝嗇於施捨給沈寒，大搖大擺地跟隨老人出門去了。
路過靠在門口的冷清清時，老人頷首微微，輕聲道了句：
“謝謝了，姑娘。”
一人一鴨，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遠去。
“老人家，等等！”
艾莉彷彿回了魂一般，轉頭喊了一句，老人步履未停，她咬咬牙，提羣追上去。
“老人家，您住在哪裏，我把錢給您送過去，啊——！”
艾莉下半句話沒說完，腳下一滑，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衆人驚異看去，只見院中青石板上，不知何時濺了一坨白白綠綠的鴨子糞便。
艾莉正是不小心踩到黑鴨留下的糞便，纔打滑摔飛。
院門口，黑鴨似有覺察，扭過頭瞟了艾莉一眼，鈕釦般漆黑而亮的小眼睛裏，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嘎，嘎，嘎。”
它背過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