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見。”
正要帶着他進門的霍景森,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看他:“再見?”
霍言珩疑惑地看着他的動作:“爸爸難道不是要回公司嗎?”
以往每次送他到家門,爸爸都會以公司有事情要忙爲藉口離開,並不會踏足家裏一步。
從下車到家門口的幾步,界限鮮明,霍景森從不越線。
霍景森自是知道兒子在說什麼,眼中神色複雜,牽起他的小手:“爸爸今天不走,陪你。”
不管是出於冷清清要跟他離婚也好,爲了兒子也好。
今天,霍景森不打算走。
不知爲何,從這一次見到冷清清開始,他發覺這地方似乎沒有之前那般令人嫌惡。
這裏自然從沒變過,霍景森眼神掃過大廳擺設裝潢,改變的,只有他的心境。
冷清清見兩人回來,有些詫異:“你怎麼也來了?”
霍景森臉色有些黑,抿起脣:“怎麼,你不希望我回來。”
“是啊。”冷清清居然正大光明地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他兩眼,“我們離婚之後,這棟房子留給我吧,畢竟我跟珩珩住了這麼久,已經有感情了,暫時不想換地方。”
找房子很麻煩,冷清清知道霍景森不會那麼吝嗇。
再說,他也不缺這一處房產。
霍景森罕見地沒回答,對離婚一事依舊避而不談,似乎只要他不迴應,這件事就有迴轉的餘地。
“我不知道你會來,所以……”
冷清清聳聳肩,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餐桌,霍景森沉默。
桌上擺滿了漢堡,炸雞,薯條,雞塊,可樂,巧克力聖代……
我知道你們想看,喏
以及,他叫不上名字的一些快餐食品。
霍景森從沒喫過,宣韻也不會允許他喫這些垃圾食品。
即將開口前,他看了兒子一眼,霍言珩站在他身邊,側臉雪白,睫毛纖長,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桌面上的東西,露出渴望的目光。
冷清清很滿意霍言珩的神色,笑眯眯走過來,牽了兒子的手:“珩珩,喜不喜歡媽媽給你準備的晚飯?我聽說小孩子都喜歡這些東西。”
她沒有忘記,在桃花源村錄製節目的時候,聽到朱莉說喜歡喫肯德基,這才記下來。
冷清清所獲取原主的記憶,隨着她到來的時日越久,而越來越少。
所以,她並不是很清楚,霍言珩有沒有喫過漢堡。
但想原主那個性子,也不會特地帶着他去喫這些快餐食品。
因此今天,算是給霍言珩的一個禮物。
“其他小朋友有的,我們家珩珩也會有!”冷清清大手一揮,“看,這全都是爲娘給你打下的江山,隨便喫,隨便造。”
炸雞外層裹着一層酥脆,色澤金黃,好幾個不同樣式的漢堡大大咧咧地擺放在桌上,有香辣雞排的,還有芝士牛肉的……
霍言珩看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桌角擺着一個巨大的雙層漢堡,有芝士醬緩緩從被烤的微微焦黃的牛肉餅旁滑下來。
霍言珩的眼睛,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亮。
他轉過頭,抿起脣,明亮雙眼看向身旁的父親,沒說話,卻是詢問的意思。
冷清清眯眼,有些氣涌。
一向稱王稱霸的冷清清,哪裏受得了這個委屈。
她清清嗓子,自顧自坐下,“你們都不愛喫啊?我愛喫,我自己喫,我全部都喫光。”
說着,左手舉起雞腿,右手捏着漢堡,這邊咬一口,那邊咬一口,漂亮眼睛盯着兩人,大口喫起來,一點都不注意形象。
可她生的美,即便大口喫肉,喝着可樂,也絲毫沒有粗鄙的意思,反倒有股平常見不到的豪爽。
此刻霍景森意識到,他這位妻子,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沒有華服,沒有精緻造作的妝容,沒有小心諂媚的語調。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穿着睡衣,長髮攏起扎一個丸子頭,素面朝天的年輕女人。
“咕咚。”
霍景森聽到身側,傳來一聲極爲響亮的吞嚥口水的聲音,他轉過頭,垂目看去。
是兒子。
霍言珩儘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可空氣中滿是油炸雞腿的香味,那誘人的香氣,直往他鼻子裏鑽。
“咕咚。”到飯點了,霍言珩餓着的胃部準時報時。
“爸爸,我能喫嗎?”霍言珩眨巴下眼睛,抿着脣問。
霍景森反問他:“ 你想喫嗎?”
“我……”霍言珩擡起眼,觀察他的神色,卻在接觸到那眼神的瞬間收回,別開望向冷清清的眼神,一本正經道:“我喫不喫,都可以的。”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落在霍言珩蓬鬆發頂,摸了摸。
“想喫就去喫,我讓廚房給你做個湯,解解膩。”
霍言珩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神色肉眼可見地愣住,隨後眼睛微微睜大,目光‘刷得’亮起,盛滿雀躍和開心。
霍景森微微勾起脣,卻不忘叮囑:“記住,像這種垃圾食品,一週只能喫一次。”
“知道了!”
霍言珩高聲回答,快步往前衝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將背上的書包拿下,小心放到沙發上,這才乖乖就坐。
“爸爸,你不來喫嗎。”坐在桌邊,被冷清清投喂一口薯條的霍言珩,還不忘他的親爸。
霍景森不想掃他們的興,即便他並不愛喫這些垃圾食品,但還是坐在了冷清清對面。
他衝傭人要了一杯水,以及一份牛排,淡淡道:“我不喜歡喫,我看着你們喫就好。”
牛排還要過會兒纔上來,霍景森坐在餐桌這面,與兩人相對。
一份炸雞小食桶,就正擺在他面前。
他端起水杯,淺淺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被油炸的金黃酥脆的雞塊上,移開眼神。
又喝了一口水。
對面的聲音不斷往他耳朵裏鑽。
“兒子,喜歡喫草莓聖代,還是巧克力聖代?算了,我喫一半給你,你喫一半再給我,這樣我們就能嚐到兩種口味的了。”
“兒子,你嚐嚐這個新品,味道特別豐富,你一定喜歡。”
“怎麼,太甜了嗎,這個香芋派是有些甜。”
霍言珩不是被投食,就是在被投食的路上,幾分鐘時間嘴巴忙着,連開口跟爸爸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他只能睜着一雙無辜漆黑的大眼睛,瞅着對面的爸爸。
滿腹想說的話,都盈在水汪汪的眼睛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