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眼亂如麻的衣帽間,冷清清拾起手機,盯着屏幕看了幾秒,最終選擇接聽。
靜聽幾秒後,她的眉頭漸漸攏起。
“您說什麼?”
打電話的人,居然是孤兒院的李院長。
上次兩人是有通話過的,不過冷清清忘記了備註。
聽筒中,李院長的語氣斷斷續續,似乎每說一句話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我想請您……來我們孤兒院一趟……”
從院長疲憊的語氣來聽,孤兒院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
從在車上的簡短通話中,冷清清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經過——
原來是網民私下聚集在孤兒院門口,想讓孤兒院把葉斐交出去。
可葉斐早已經跟冷清清走了,李院長又從哪裏找一個葉斐送出去?
這幫人便說,李院長定是收了冷清清的錢,所以才把葉斐交給了她。
“您應該早點告訴我。”冷清清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茬。
李院長羞愧道:“我也是怕給你們添麻煩,葉斐剛剛過去,我就又麻煩你……”
冷清清懂他的意思,李院長是害怕她會把葉斐給送回去。
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李院長,他纔會相信,她把葉斐接走,就沒有送回去的打算。
“就是這裏。”
被砸傷了腿、臉上脖子上有明顯淤青痕跡的李院長,在護工的攙扶下,一瘸一拐來到門前。
“上午的時候,他們聚集在這裏,讓我把葉斐交出來。”
“幸好小張見勢不對,早早就把門給關上了,要是被這幫子人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小張拍拍胸口,一臉的心有餘悸:“你們是沒看見,一大票人下車後直直就衝過來了,比搶劫還嚇人……”
“這是我拍的視頻,發佈到網上,但被限流得很嚴重,幾乎沒什麼人看到。”
說話的是護工阿姨還在上高中的兒子,聽到事情後,第一時間趕來幫忙。
但因對方人多勢衆,院內的衆人只能把門關起來,孩子偷偷錄下這段視頻作爲證據保留了下來。
冷清清誇獎他的機智,順手將視頻拷貝了一份。
小張說話果然不假。
視頻中,少說有百號人擠在一起,沸沸揚揚,舉着橫幅,彷彿一場世紀大遊行。
橫幅上寫滿了對孤兒院,以及對冷清清的討伐。
“交出葉斐!”
“交出葉斐!”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義憤填庸地擠在大門前,雙手緊緊握着鐵欄杆,彷彿一頭頭即將衝出牢籠的困獸。
冷清清看得嘖嘖稱奇:“這得收了多少錢啊,這麼賣命。”
羣衆演員找得不錯。
李院長詫異道:“您的意思?”
冷清清收起手機,掃了一眼四周,招招手讓大家湊過來看:“一幫羣衆演員,背後肯定有人指使他們過來鬧事。”
她指着視頻上方某個羣衆,衆人去看她的臉。
“喏。臉上的妝還沒卸乾淨呢,估計是趕場趕的,還有這個,頂着發包接現代戲,這演員太沒有職業操守了。”
“呀,還真是!”
“這幫子人,真的是演員?”
“背後的人是誰,他們想幹嘛?”
冷清清一來,孤兒院的衆人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只是李院長畢竟覺得愧疚,手續都辦理完了,葉斐也被帶走了,還這麼麻煩人家。
“我就是擔心,萬一這些人傳到網上去,對您的聲譽會產生一些影響,所以才通知了您。”
冷清清搖搖頭,“他們是衝着我來的。”
李院長沒把她的話當真,“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他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孩子們根本不敢出來……”
院長搖頭:“不知道,看着不像是附近的。來了好幾次了,每一次不是砸石頭就是示威,一半天都不離開。搞得孤兒院裏人心惶惶。我倒是不在乎,只是苦了這些孩子們。”
“他們有說下次什麼時候來嗎 ?”冷清清若有所思。
“明天。”院長答:“他們最近每天都會來。”
**
果然,次日這幫人又來了。
孤兒院大門緊閉,無論示威者怎麼叫喊搖晃鐵門,都沒有一個人出來。
“交出葉斐!”
“無良院長,你收了冷清清的錢!”
“把葉斐還給姜家!”
鬧鬨了一個多小時,孤兒院內無一人走出。
原本喧囂的叫喊聲,漸漸沉寂下來。
人羣中,一個光頭撓撓自己的腦袋,衝前方喊了嗓子:“老大,他們好像不在啊!”
最前方,一個皮膚黢黑,臉頰一道刀疤的男人轉過臉來,眉眼中帶着濃濃的戾氣。
刀疤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就過了一個晚上,我就不信他能把孤兒院搬走。繼續,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否則扣你們錢啊!”
在刀疤臉的組織下,原本有些消極怠工的羣衆演員們,重新賣力地吆喝了起來。
又過了一個小時後,某羣衆演員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衝前方大喊。
“到點了!”
“走了走了,收工了收工了!”
“餓死了。”
原本集結在鐵門前的主力軍,因爲某羣衆的三個字,瞬間走掉大半。
演員們似乎還要結工資,三三兩兩往一個方向走去。
沒有人意識到,隊伍中何時走入一位陌生人。
羣衆演員基數龐大,就算連刀疤臉也不一定認識這裏所有的人,昨天來這兒的,跟今天來這兒的,不可能百分百是同一批人。
因此,當大媽主動跟冷清清搭話的時候,冷清清一點沒慌。
冷清清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道親切的聲音自背後響起:“閨女。”
是位面相和藹的阿姨,原來阿姨不會操作手中的智能機,想詢問一下就近的年輕人。
冷清清三下五除二幫她解決,還過去手機,阿姨笑眯眯道:
“這手機是我兒子剛剛買給我的,還不太會用呢。謝謝你了。”
冷清清說沒事,順理成章搭上話,兩人並肩往前走:“阿姨,今天就跑這一趟啊?”
阿姨:“年紀大了,不像你們年輕人腿腳方便,今天就這一趟!”
頓了頓,阿姨靠近她,戴着手套的手指了指前方,“不過一趟也值了,像這家怎麼大方的,一年都見不到一次。”
這邊羣衆演員的薪水是按照小時來算的,一場一百人,每人一小時一千RMB。
真是財大氣粗。
橫店都找不出這麼壕的。
僅僅從財氣這一點,幾乎就能猜到是誰的手筆了。
冷清清摸了摸口袋,想起自己從某位大小姐那裏收取的一百萬報酬。
幾天沒見,姜小姐還是那麼壕。
阿姨脫掉了外層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數着手裏的錢,然後將其塞到錢包裏,放進包包,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了。
阿姨轉頭一看,穿黑羽絨服,帶着毛絨帽子、口罩、手套全方位包裹嚴嚴實實的那閨女,正靠在一棵樹下玩手機。
這幅喬裝打扮,是走在路上最容易被人忽視的那一種人。冷清清也納悶,阿姨怎麼看出她是個女的。
“你結了沒?”阿姨走過來,熱情詢問。
冷清清點點頭,小心將口袋中的手機攝像頭微微推後:“結了。”
證據都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