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人偶們的舞臺劇 >第255章 化爲塵埃
    他人幼時的記憶是從哪裏開始的,他並不知曉,但對於他而言,卻是在一剎那醒過來的,就像是原本模糊的視野一瞬間變得真實。

    嘩嘩譁,瓢潑大雨彷彿無止境的下着,那磅礴而浩瀚的氣勢令人心中一寒,身體不由戰慄起來。

    乾燥的氣息依舊停留在鼻尖,潮溼的空氣就將他團團圍住。

    他縮在牆角,呆呆的望着那傾瀉而下的雨幕,連思考也近乎陷入了停滯,儘管如此,他依舊沒有停止思考。

    假使這大雨帶走了某個人的性命,天亮之後會有人察覺嗎?

    假使他從這裏走出,向着飄渺的遠處走去,在黎明之後會有足夠痕跡嗎?

    假使一切都不曾存在,那麼現在思考的‘他’又會在哪裏?

    【“你要懂得感恩。”】

    驀然間,腦海中閃過這句話,那是懷揣着什麼的情感說出的,是帶着善意,還是滿是蔑視,也許......那只是單純的話術。

    “總之.....行動起來吧。”低聲說服着自己,拿起一邊的雨衣,一道略顯瘦弱的身影直直的撞入雨幕之中。

    在驟然響起的喧囂中,牆角那僅存的一絲暖意隨之逝去。

    呲——

    猶如被攔腰砍斷的大樹一樣,斷面光滑如新,天空短暫的恢復了原有的澄澈,緊接着就在不斷涌來的黑流面前被再度染黑。

    “穩住心神,不要慌亂,聽我號令,凝勢,揮刀,收刀。”

    不知何時,耳旁響起的嗓音變得深沉,那沉重的音色讓他感到有些陌生,他是這樣的人來着?

    縱然懷揣恐懼,縱然眼中不信,縱然面露憎恨,但他們依舊站直了身體,向着天空,舉起了精心配置的短刀,就如他一般。

    內斂而狂烈的銀色刀光捲起道道黑線,帶着生者的吶喊,爲下方的人們開闢着生路。

    【“五分二十七秒。”】

    莫名的,他的心中浮現出這個數字,他明白,那是他們失敗的時間。

    只是徒勞而已。

    他心中低語着,再度向前匯出了一刀,眼前的景象卻變得模糊。

    在凋零的,被風雨摧殘後的大地上,乾瘦的,宛如一具枯骨的身影奔跑着,爲了不讓那一絲暖意流逝,他奮力的奔跑着。

    人們歡慶着稻苗的豐收,他從旁走過,只是遠遠的瞥了一眼,那是與他無關的場景。

    璀璨的星光在無人的原野肆意展示着自己的光華,在掉漆的,只剩一個折角的廢墟中,有明焰升騰而起。

    小心的抓起一邊的黑色袋子,在眼前的破損砂鍋內倒入,含着沙土,帶着彎曲的殼,以及一些黃色的微粒,在沸騰的鍋內齊齊跳動着。

    “........”

    混雜着熱氣的煙霧升騰而起擋住了那張面孔。

    夜蟲在無人的夜晚低鳴着,就像在唱着一首歌一樣,風中只有那道呼吸聲依舊顯得清晰。

    “贏不了的.....”

    “我們要死了,不要.....”

    “那該死的聯邦,我可不要爲它去死......”

    絕望的,無力的,抱怨的話語在耳旁響起,那不斷捲起的刀光不斷消失,更多的士兵停下來手中的動作,他們茫然的看着彼此,眼底帶着死灰之色。

    “繼續。”

    “.........”寂靜的聲音回答了他。

    咔,徐盛一如往常的將右手放在腰側,而後,他扭過頭,看向那些一向不服他的士兵們,在心中的恐懼感爆發之後,他們終於無視了他的命令,眼中還帶着一絲快意。

    反正都是死,臨死之前他們可不想聽這個整天就會偷懶和嘲諷他們的傢伙廢話。

    也只有少許面露不甘的士兵還在奮鬥,只是也是...杯水車薪。

    “.......隨你們吧。”

    徐盛冷漠的轉過頭,反正,他從來就沒有指望過他人。

    呲,猶如一道倒掛的銀色瀑布,原本已經近在眼前的黑色汪流一瞬間被掃之一空,而後,他的右手再度搭在了腰上。

    【“二十七分四十八秒。”】

    他心中低語着自己加入後能拖延的時間。

    面容發怔的士兵們看着依舊維持着攻擊態勢的徐盛,爲何,這個混蛋還沒逃,這個小人應該早就開始謀劃着逃了。

    一道接一道,揮刀的手掌幾乎舞成了殘影,徐盛的氣息依舊平緩,那冷淡的眸子依舊望着那不斷涌來的黑流的深處。

    那輕蔑的視線掃視而來,就像望着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腐蟲試圖反抗人類一般。

    【“那時,什麼也沒辦到。”】

    那一道直到現在也沒有吐出的嘆息依舊在腦海深處不斷的迴盪着,不同於心性變得偏執的周拓金,徐盛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在過去的那次戰爭中,原本自恃強大的他們卻排不上一點用處,眼見得聯邦陷落,眼見得好友死去,眼見得那束強大的光就此折斷,連僅存的記憶也被奪走。

    而在事後,他只能從典籍上知曉對方的事蹟,腦海中卻沒有實感,也許更加強大的人可以保留那份記憶,但他卻不行。

    因爲,他很弱。

    所以,哪怕聯邦之後的民衆喪失信心,寄託於外力,他也不覺得奇怪,倒不如說,在一次次的打擊之後,還能勇敢面對的人才是怪物吧。

    而他,只是個人類。

    無形的衝擊波不斷的襲來,身體內原本龐大的力量正逐漸枯竭,就連手中所握的利刃也變得沉重。

    啪嗒,驀然間,已經有些模糊的視野看向一邊。

    一道虛影將手搭在他的手上,已然模糊的記憶記不清對方的面容,但那人形的輪廓依舊試圖在向他述說着什麼,而在一旁,還有一個偷眼看着這裏的小型人形輪廓。

    噌!銀色的江河一瞬間反捲而上,變得輕盈的利刃此刻顯得異常鋒利。

    也許是迴光返照呢?

    他不由這樣想道,雖不太清楚自己力量消失的緣由,但心中一想也就明白了,這顯然是對方的傑作,也許在對方看來,自己這個‘弱者’死在這黑色的浪潮下更符合身份吧。

    【“你...什麼時候回來?”怯懦的,帶着一絲畏懼的聲音響起。】

    【“依您的看法,若您真的有一天主動選擇死去,那會是什麼樣的理由?”那是成熟的,滿含自信的聲音。】

    那模糊的身影浮現在眼前,原本曖昧的記憶此刻卻變得清晰起來,他驀然想起還有這樣的對話來着。

    嘴角不由向上扯起,他戲謔的看着眼前的‘兒子’,眼中滿是滿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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