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老不死的,瘋了?”
金人默不作聲,只是注視着眼前的兩人,似是期待他們的迴應。
“有何不可?”黑塔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來吧,讓我看看你和那位符太卜,誰的卜算技藝更高超一點。”
聽到符玄的名字,金人眼中微微閃爍,隨後伸出手來,在那巨大的機械指尖,託着一方古銅色的羅盤。
羅盤浮空而起,陸淮只是眨了一下眼,他們的周圍忽然多出了一道藍色的陣術。
這似乎是一方大陣的微縮,金人的目光遊離於羅盤頂部,那緩緩旋轉的司南之上,而下一瞬間,一道細微的光柱沖天而起。
“星辰……細碎如微塵。”
金人仰視天空,口中喃喃着,良久之後垂下目光。
並非是望向黑塔,而是落在陸淮的身上。
“散碎的命格,就如同被摔碎的拼圖,過往且不論,前路亦是撲朔。”
口中喃喃着,金人看向黑塔:“這位是黑塔女士?”
“嗯。”黑塔淡淡的應了一聲。
“黑塔女士並非本人到場,因此,在下也無法看的透徹。”
“兩位前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依然有所出路。”
“只需要黑塔女士能夠保持理智,以及這位……”
看向陸淮,金人沉默片刻,開口道。
“能夠做出一點點的犧牲。”
卜辭落下,羅盤於半空中一陣顫動,落回金人手中。
黑塔眯起眼,淡淡瞥了一眼金人。
“你們這些卜者,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點?”
說着,她輕嗤一聲:“不過也無所謂,你這卜辭我聽着很不喜歡,也就這樣吧。”
將目光移向公輸梁,黑塔開口到:“我要的材料的?”
“哦!好好好,我這就去!”
公輸梁這才反應過來,急匆匆地朝着鎔金坊快步而去。
黑塔收回視線,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金人,似有玩味地一笑。
“卜辭也不是每次都能應驗的嘛。”
金人沉默着,沒有迴應黑塔的話。
片刻後,公輸梁手中抱着一個箱子趕了回來。
陸淮看了一眼那箱子的大小,不由得皺了皺眉。
才這麼大?維修飛船就需要這點材料嗎?
“愣着做什麼,拿着。”黑塔推了陸淮一把,催他上前將箱子接了過來。
“辛苦,那我們就先走了。”
黑塔隨意地擺了擺手,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陸淮見狀,朝着公輸梁道了一聲“多謝”,隨後便追上黑塔的腳步。
看着這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的兩人,公輸梁拍了拍胸口,嘆了口氣,隨後轉頭望着身邊的金人。
“你說過要是再行卜事,命星就會重現,符太卜一定會發現你還活着。”
公輸梁皺着眉頭,“我說你這個老東西,怎麼今天也忍不住了?”
“若命星真顯,便是命中如此,過往陳命,也當竟了。”
公輸梁聞言,沉默良久之後,嘆了口氣。
當日從方壺之上,於帝弓天威下,竟是發現自己這老友尚且留存殘軀,雖已是瀕臨半死,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卻是。
莫讓符玄得知他尚且存活,否則,她的卜者之道,會再生裂隙。
公輸梁無意計較他們卜者之間的事宜,但他不想看着自己的老友在眼前殞命,雖然其身軀已經有十之七八在光矢摧殘之下化爲齏粉,然只要一息尚存。
他公輸梁,就有計可施。
巨大的金人司閽的身軀,取代了原本孱弱的肉身,混跡於冰冷的機械之中,原本玉闕仙舟之上,備受尊崇的太卜,卻是以自己的意志淪落到了如此的下場。
看着面前的金人,公輸梁搖了搖頭。
竟天……竟天……
老友,我不懂你們卜者皆以天命做唯一之路途。
但你若固執如此,便走下去吧。
……
返回丹鼎司的路上,陸淮與黑塔搭乘着客運星槎,他手中捧着從公輸梁那裏得到的,裝着不知道什麼材料的箱子,心亂如麻。
魔陰身真的無藥可救?只能去服用萬壽無情丹?
若是跟着那個傢伙走了,他有能力讓自己的魔陰身無副作用地去除嗎?
與夢中要和自己達成約定的【不朽】龍,若是獲得了祂的力量,可否對抗魔陰身。
或者說……那個無名的星神,星神想要扭轉區區魔陰身,應當是舉手之勞?
想到這裏,陸淮看了一眼身邊的黑塔。
她望着星槎的窗外,流雲如綢,從外面掠過,而她的臉上無喜無悲,沒有任何的表情、
同樣的,一句話也不說。
昨晚喫下去的藥應該不是萬壽無情丹,雖然黑塔沒有告知,但陸淮多少也感受得到。
今日魔陰身沒有再度發作,那應該是能夠對其進行抑制的藥物纔是。
想着看到那一株建木之時,身體所做出的反應,陸淮沉默着,他的心中思緒萬千。
他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衣兜之中。
也是,魔陰身發作之時,他的腦海一片混亂,甚至都忘了自己本身就沒必要坐以待斃。
這種事情,得他自己去尋求解決的方法。
‘描寫理性’被他握在手中,鋼筆的金屬外殼上傳來一陣涼意。
【幫我分析,我的……】
然而,就在陸淮要向‘描寫理性’提問之時,忽然間,黑塔的手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陸淮下意識地轉過頭,只見黑塔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態,她的側顏之上神情依舊古井無波。
唯有那略微缺乏血色的櫻脣,在陸淮的視線中無聲地蠕動着。
而陸淮,從黑塔的脣中,只看出了三個字。
——不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