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掌勺的胡廣生這也忒偏心了,怎麼胡均妹子碗裏連片白菜葉子都沒有?這寒冬臘月的,雖說家家戶戶地窖裏都留了上千斤白菜,可也不能捨不得讓人喫啊。”

    “就是,胡均回來了,我定要和他好好說說。”

    “大娘你這就不懂了,咱妹子瘦,得多喫肉補補。像大娘你這體格子,才得多喫點白菜刮刮油水。”

    衆人七嘴八舌的調笑,均鬧作一團。

    本來尷尬不已的程麗發覺衆人只是開玩笑後,悄悄鬆了口氣。

    被衆人調侃的掌勺大廚胡廣生理直氣壯,“妹子第一次喫,我多給她盛點肉怎麼了!有肉喫還堵不住你們的嘴!”

    衆人嘻嘻鬧鬧喫罷了飯,沒有一拍兩散,反而都留下來洗碗收尾。

    程麗費了老大力氣才把那碗純肉的大鍋菜喫完,正想蹲下來一起幫忙。

    卻被個胖胖的嬸子推開,“這大冬天的,你快帶着孩子回家歇着吧。”

    送他們過來的黃天來此刻正蹲在地上刷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微黃的牙齒,“妹子等我會兒,我刷完鍋送你回去。”

    立刻有躍躍欲試的漢子道,“天來你忙吧,我送妹子回去。”

    黃天來立刻丟下刷了一半的大鐵鍋,隨手在棉褲上蹭了蹭,“你們都給我歇着,我送妹子回去。”

    笑話,萬一這真是胡均大哥的相好,可不能讓那羣皮小子調戲了。

    黃天來把程麗和石頭安安全全送回家才轉身離開。

    程麗習慣性掩好門窗,不可思議道,“石頭,爲什麼這裏和何家村完全不一樣?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這完全得益於關翊謙上輩子的記憶,上輩子他隨着馬隊來到偃月城討生活時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了。

    俗話說半大小子喫窮老子。

    馬隊管事看他聰明伶俐又是個不良於行的,便好心收留了他,管他一日三餐。

    讓他留在馬隊裏喂個馬打打雜什麼的,免得他活不下去餓死了。

    孰料關翊謙的肚子是個無底洞,一人喫的比三個成年大漢還多。

    他腿又瘸幹不了多少活,這賬一算,留下關翊謙比單獨請個長工還貴。

    管事的總不能自己填了這個窟窿,便把一頓能喫六碗飯的瘸腿少年趕走了。

    關翊謙又開始在偃月城流浪。

    他因拖着瘸腿所以搶飯食搶不過別的乞丐,但他人長的好看,乞討所得的銀錢反倒比旁的乞丐多的多。

    同樣都是乞丐,旁人一日有五個銅板已是老天開恩,關翊謙只需洗乾淨臉,往街口一坐,每日輕輕鬆鬆幾十個銅板。

    這可氣煞了其他乞丐,關翊謙走到哪被打到哪兒,他雖一身蠻力,但只要有人對他的瘸腿下手,他只能立刻繳械投降。

    雖然他的腿瘸了,但那始終是他的腿,就算是條瘸腿,也比沒有腿強。

    關翊謙害怕這條瘸腿長此以往真的保不住,爲了避人耳目,他便開始往主城區外面的農莊走。

    一日,他餓暈在老槐樹下後,被胡均撿回了家。

    胡均問他多大了,他說十一。

    胡均又問他,你爹孃呢?

    關翊謙說,我爹孃早死了。

    胡均又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流浪的?”

    關翊謙顧不得回他的話,大口吞嚥着雪白的饅頭,他喫的太急,被噎了一下,邊撕心裂肺咳嗽邊說,“五歲。”

    他剛剛說完,胡均這個漢子就哭的不能自已,“我妹妹也是五歲丟了。”

    從此,關翊謙就留在了胡均所在的紅泥村。

    直到後來,胡均又撿回了楚楚,就是關翊謙的義妹。

    這輩子,關翊謙照貓畫虎,故意暈倒在紅泥村外面。

    誰知那麼巧,正好碰上了休沐回家的胡均。

    胡均看他小小年紀躺在地上,一時心軟將他救了回去。

    石頭不經意露出脖子上的假玉佩,果然被胡均激動的追問,“孩子,這玉佩你從哪得來的?”

    石頭做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這是我娘留給我的。”

    “你娘?”胡均雙眼含淚,“你娘如今在哪兒?”

    “我娘病死了…”石頭裝出一副被戳中傷心事的樣子嚎啕大哭。

    原來這個假玉佩正是胡均親妹走失時所佩戴的。

    普通人過日子都緊巴巴的,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文花,哪兒有錢給孩子買真玉佩。

    但是胡均父母愛子心切,便給胡均和妹妹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假玉佩掛在脖子上,保佑兩個孩子一輩子平安無事,順順遂遂長大。

    孰料,有一日,一夥賊匪闖入紅泥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胡均父親爲了保護妻女,被賊人殺害,年僅七歲的胡均跳入井中才逃過一劫。

    但是胡均五歲的小妹妹被賊人擄走了。

    後來,官府大張旗鼓捉拿賊寇,貼了告示說賊寇逃往南方了。

    時日一久,此事不了了之。

    胡均的妹妹再也沒有了蹤跡。

    上輩子,關翊謙和胡均生活了數年,對胡均愛若珍寶的假玉佩也瞭如指掌。

    這輩子,關翊謙早早花錢請人造了個一模一樣的假玉佩,又故意拿石頭在假玉佩上劃出許多痕跡,弄出年代久遠的樣子。

    果不其然,胡均把他當做自己親妹妹的兒子,當即就要收養他。

    石頭適時講出自己繼母如何如何疼愛自己,又如何如何被村民欺辱,最後被惡霸強佔,不得不離開家鄉來到偃月城的故事。

    胡均自小學了些粗淺的拳腳功夫,聞言怒髮衝冠,“我這就去教訓那惡霸。”

    石頭攔住他,“那惡人乃是大官之子,伯伯莫要衝動。”

    胡均一巴掌扇在他頭上,“叫什麼伯伯,叫舅舅,孩子,我是你親舅舅。老天有眼,讓我們一家團聚了!”

    “若春曉地下有靈,她也該安息了。”

    甥舅倆抱頭痛哭,難以自抑。

    兩人約定好明日一早就帶着繼母偷偷離開。

    胡均自然滿口答應。

    這是個光明磊落,行的端坐得正的真漢子,石頭對他很是信服。

    當然,這種事是不能和繼母如實講的。

    石頭就編了個他在外暈倒被胡均撿回家,正巧他脖子上的玉佩和胡均玉佩一樣,被胡均錯認爲是親妹的孩子,於是將計就計的故事。

    程麗聽完石頭簡略的解釋,期期艾艾道,“我們這不是騙人嗎?你根本不是他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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