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誇張,回家途中,他已經把何然花心得意的模樣都想了個遍。
另一邊。
何然下車後,一步三回頭,看向顧權鳶坐的位置,即使看不清他的臉。
不遠處,黎瑾夕正打着雨傘,站在斜坡暗燈下,緊盯何然的一舉一動。
何然有些緊張,不知該怎麼面對他的媽媽。
他把書包掛在胸前,邊走邊蒐羅起家門鑰匙,燈下的黎瑾夕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何然面前,二人雨傘相碰,何然才察覺出面前有人。
他被嚇得退後幾步,緩緩擡起雨傘,才舒了口氣。
“我去,嚇死我了黎瑾夕,你怎麼不出聲啊?”
黎瑾夕依舊沒有說話,將自己的雨傘扔在一旁,直接靠上何然的肩膀。
“我放學時候沒找到你,我們不是說好每天一起回家嗎?”
他不是他,何然當然不記得這個約定,只能簡單糊弄過去,“我下午有點事情耽擱了,明天,明天就和你一起回家,怎麼樣?”
何然安慰起黎瑾夕,他只知道黎瑾夕對他的情誼,似乎無法估量,於是他只能極盡全力去扮演他,讓他安心。
黎瑾夕放學時找了何然好一陣兒,班主任說他在醫務室,他很擔心,可到了醫務室,裏面卻空無一人。家裏也是,連燈也沒開,他以爲他出事了。
不過,即使他現在平安到家,他的心也沒有完全放下。
黎瑾夕接過何然的雨傘,悠悠地問:“剛剛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何然直言不諱:“你應該不認識,他叫顧權鳶,我喜歡的人。”
“你喜歡的人?”黎瑾夕大驚失色。
可何然卻很平靜地“嗯”了一聲。
二人走上斜坡,雨也停了。
何然說的話讓黎瑾夕的腦袋一時昏天黑地,無法理解。
一星半點兒的跡象也沒有,才分開不到兩小時,何然就無厘頭地說這些。還有,爲什麼叫我全名?爲什麼不遵守約定?爲什麼今天下午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何然仍在翻找鑰匙,“嘶——我好像忘帶鑰匙了...”何然故意說出口,不想露出破綻。
心裏又默想,還是本來就沒帶鑰匙?
“阿姨好像不在家,然後...”黎瑾夕搗鼓起自己的口袋,叮鈴咣啷的聲音從他口袋裏傳來,“吶,我有鑰匙。”
何然拿過鑰匙,嘴角上揚,心想倆人關係真好,連家門鑰匙都有。
上了坡,雖然路燈依舊昏暗,但居住的人家卻比未來那會兒多了不少,每家每戶播放的都是新聞聯播。
他吞吞吐吐道:“何然...我分化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何然遊刃有餘地迴應:“是omega?”
黎瑾夕開心地搖搖頭。
何然心想,居然不是?
“是beta,不過幸好是beta,不然以後就要和你保持距離了。”
黎瑾夕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不定,語氣很是勉強,他想通過這句話確認一些東西。
“哎呀,管他呢,好朋友還分什麼alpha和omega啊。”何然並不在意這些,他也不覺得性徵能夠阻擋些什麼。
“嗯,那是我,想多了...”黎瑾夕遺憾地低頭,掩飾自己失落的神情。
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他只能強顏歡笑:“那明天學校見。”
何然迴應了一個“好。”
就此,黎瑾夕的暗戀似乎結束了。
他走後,何然進了屋,漆黑一片,月亮施捨他餘光,才讓他找到開關。
家裏很溫馨,暖調的燈,還有飯香。
小小的房間充滿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是,“阿姨去哪兒了?”
正當何然納悶,門外就傳來“沙沙”的聲音。
何母身穿黃色雨衣出現在門口,額前是被打溼的碎髮,捲曲着,滴着水珠,眼睛四周是深色。
沒等何然開口,她邊脫雨衣邊解釋,是怕何然沒帶雨傘,去接他,門衛卻說走讀生已經全部離校了。
何母忘記把雨衣脖頸處的鬆緊帶解開,費了半天勁兒都脫不掉雨衣,見狀,何然上去幫忙。
“媽,你帶子忘解開了。”
二十多年來,何然還是第一次有稱呼別人爲媽媽的體驗,很奇怪,很生疏,又很...激動。
何母順着何然的手擡起脖子,玩笑道:“媽這是要傻掉了,剛剛脖子都快被自己拔掉了。”
何然有些忍俊不禁,剎那間的笑眼被何母看到,她很是驚喜。
“何然,你終於肯對媽媽笑了。”
二人相視良久,“...終於嗎?”
“嗯。”
難以體會的問答,一切都很正常,一切又很詭異。
那晚,何然和何母聊了很久,他得知他的成績很優異,學習很刻苦,只是性格安靜,突然間的安靜,自從上了高中後,他就很少笑了。
一個努力學習,一個努力生活。
可既然他們都這麼努力生活,最後的選擇,爲什麼都是自殺?
何然躺在牀上,百思不得其解。
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