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製藥】

    果然,回來的人是江昀野。

    後者在看見從房間裏跑出來的那道人影時,眼裏已經浮現出一抹明顯的笑意,“跑什麼?”江昀野開口道。

    時宛孜不答反問:“你怎麼出去了那麼長時間?”

    今天江昀野回來得比上週他們兩人一起去縣城的時間還要晚,時宛孜不由有些擔心他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事。

    江昀野一邊朝着井水邊走去,一邊回答着時宛孜的話,“嗯,遇到點事兒。”

    時宛孜心裏一緊,她知道江昀野去那二層樓的小洋房裏做什麼,她面色一下變得嚴肅,“瘦子那邊,出事了?”

    江昀野剛彎下腰的洗手,聽着時宛孜的話,一回頭就看見她擔憂的神色,江昀野便知道她是誤會了,解釋道:“不是,是祥叔找我說了點事兒。”

    時宛孜懸在半空的心這才落回到原地。

    江昀野看着她的模樣,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佔滿,這種感覺很難說出來的,但卻是他在遇見時宛孜此前的二十年裏,從未感受到的。原來有人在家裏擔心自己,記掛自己的感覺是這樣。

    想到這裏,江昀野那張看起來桀驁的臉上,變得更加柔軟了幾分,“放心吧,就算是瘦子那邊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會有什麼大事。”說着這話,江昀野也洗完了手,他站起來,低聲對着時宛孜道:“我跑得還挺快的。”

    這話裏帶着幾分安慰,還有幾分打趣的笑意。

    遇見投機倒把被查了怎麼辦?當然是跑啊,難道還要傻乎乎地等着被抓嗎?江昀野知道自己體力很好,跑這種事,對他而言,沒有丁點兒難度。

    時宛孜聽着這話,很不客氣地衝着江昀野翻了個白眼。

    但心裏確實也變得冷靜了很多。

    “上週有人在祥叔那邊買了我的藥膏,覺得很不錯,於是過了幾天又找到了祥叔這邊,希望能讓他牽個線。”不等時宛孜發問,江昀野先一步將自己今天遇見的事兒告訴時宛孜。

    時宛孜挑了挑眉,對方能找到祥叔那裏買東西,想來肯定就知道他們只是中間商。現在買方要求中間商引薦江昀野這個“生產商”,這不就是想要越過中間商,直接跟生產商直接交易嗎?那中間商還賺什麼差價?

    “那個祥叔就同意了?”時宛孜不太相信。

    能將一個縣城的黑市都掌控在自己手中,這樣的人,肯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不可能輕易被人拿捏。

    江昀野輕笑道:“一般來說,祥叔當然不會同意。”這不是打他的臉嗎?若是日後人人都想要直接越過他跟賣方交易,他支着那麼大的攤子又是爲什麼?難道就是爲了幫別人賺錢嗎?

    “可是對方是安康製藥的人。”江昀野壓低了聲音,告訴時宛孜。

    他在說完這話後,就直接下了地窖,切了一刀裏脊肉,然後這纔上來,準備做飯。

    就算是江昀野一天沒有在家,但是早上江昀野出門時,就已經準備好了時宛孜和江青然的午飯。他說了,日後時宛孜在家,不需要操心這些,他都會安排好。現在看來,江昀野的確是做到了。

    時宛孜聽着“安康製藥”這四個字,就算是沒有原主的記憶,她對這名字也一點都不陌生。

    在後世,最大的國企製藥廠,可不就是就叫這名字?

    時宛孜見江昀野神色平靜,她稍微放心了些,只是安康製藥的人怎麼會找到祥叔?最後又通過祥叔找到江昀野?

    江昀野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一會兒露出明瞭的神色,一會兒又變得若有所思,那臉上的小表情的變化,讓他看起來,覺得有趣極了。

    “從安康製藥來的那位是常年膝蓋風溼痛,他手裏那瓶膏藥,估計也是幾經轉手被送出去的。”江昀野緩緩解釋道。

    當初江昀野按照配比,根據從後山上採摘下來的草藥,做了挺多不同作用的膏藥,這其中當然也少不了當年在首都醫院叱吒風雲的章大夫的指點。只是江昀野自己也沒有想到出自自己之手的藥膏,會幾經轉手,落進了製藥廠的領導的手裏。

    那領導膽子也是挺大,對這麼一瓶出自鄉野間的玩意兒,還是大膽用上了。

    前段時間全國各地都在下雨,陰雨綿綿,空氣也變得潮溼了很多,最是容易誘發風溼病。沒想到江昀野做的那瓶草藥,就這麼派上了用場,甚至效果意外不錯。

    身爲製藥廠的領導,自己管轄下的那麼大一家制藥廠都沒能研究出來特別對症的藥物,倒是黑市裏售賣的這“三無產品”給搶了位置。這領導也來了些興趣,想要找到在黑市裏售賣這藥膏的人,親自見一見。

    這東西現在只是在黑市裏流通,甚至還只是小範圍的流通,若是能納入製藥廠,便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多方打聽之下,對方這才找到了祥叔。

    祥叔自然不可能老老實實就將江昀野交出去,先不說什麼利益不利益的,對於祥叔而言,江昀野可不是什麼不重要的路人甲,對方曾經救過自己的性命,光是這一點,祥叔就沒想要直接將江昀野供出去。

    來人是敵是友都不清楚,祥叔是跟人好好周旋了一陣子。

    對方也算是拿出了誠意,沒有因爲祥叔的不配合,直接讓有關部門過來清算縣城裏的黑市,也沒有讓人過來直接將祥叔這一棟二層樓的小洋房給一鍋端了。

    時宛孜皺眉:“既然對方查到了祥叔那邊,自然很快就能查到你。還有,祥叔那邊的地方是不太安全了,我看你們還是儘早轉移。”

    雖然對方現在沒有舉報,但不代表之後不會舉報。何況,命脈被人捏在手裏的滋味可不好受。

    江昀野:“放心吧,祥叔知道分寸。今天我回來晚了,也是因爲花了點時間幫忙轉移。”只不過也不全是在這事兒上花了些時間,具體的江昀野不想跟時宛孜多說,省得她擔心。

    時宛孜:“那安康製藥的人,你去見了嗎?”

    江昀野搖頭,“暫時還沒有,對方是前兩天才找到祥叔的,祥叔沒有說那藥膏是我做的,他今天問我怎麼打算,如果我想要去見對方的話,他就帶我去。”

    江昀野沒有選擇在今天貿然上前,他驟然得知這麼個消息,在短時間裏做出來的決定,顯然不是經過深思熟慮。他想回家後好好想一想,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後,再給答覆。

    祥叔當初看見江昀野的臉上一直都很鎮定,即便是聽見了“安康製藥”這四個字,除了最開始驚訝挑了挑眉後,就沒有表現出有多興奮,他忍不住感慨:“你這性子就很好,穩得住,這纔是能幹大事兒的人。”

    他手裏到人也都挺能幹的,也很機靈,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來在縣城裏將黑市經營這麼好。但這些人裏,沒有一次像是江昀野這般沉着冷靜。在祥叔看來,江昀野這樣的,纔是掌控全局的最佳人選。

    可惜了,江昀野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跟他一起幹。

    時宛孜聽完後,“那你考慮得怎麼樣?”

    其實這個問題,江昀野思考了一整天。現在他沒有直接告訴時宛孜自己的答案,“你覺得呢?”他想知道時宛孜怎麼看。

    時宛孜站在江昀野旁邊,看着他手上的動作極爲熟練地切菜,心裏佩服極了,江昀野的動作很有律動的美感,她將視線收回來後,這才緩緩開口:“可以去見見,我覺得如果是安康的領導,願意爲了你這麼一瓶自己用起來覺得效果不錯的藥膏就來了縣城找人,說明他是個想做事兒的人。”

    在國企裏,時宛孜不能說完全瞭解,但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她那個時代國企裏的老一輩,好些不就是現在在單位裏的那些人嗎?這些人裏,有不少都是將國企工作當成了養老生活,在裏面什麼事兒也不幹,反正是鐵飯碗,壓根不需要追求什麼效率。上面吩咐下來的什麼事情,在自己的崗位上,就像是隻賴克寶,戳一下才會動一下。

    但現在想要見一見江昀野的這人,卻這麼積極主動。聽江昀野剛纔的話,人家還是從西海市過來的。西海市距離他們這邊的縣城,可不怎麼近。

    所以,時宛孜覺得不管後者對江昀野抱着什麼樣的心思,但對方想做事兒的心應該是真的。如果江昀野有野心的話,跟這樣的人見一面,也沒什麼,說不定還會多一條出路的。

    時宛孜說完後,看着江昀野,“我覺得可以試一試,先看看,只是認識一下。”

    江昀野聞言,炒菜時頭也沒有擡,“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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