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宛孜在開門之前腦子裏還在想着出去後要怎麼面對江昀野,都怪江昀野,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兩人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喫飯,先前在房間裏的時候,時宛孜完全將喫飯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現在才覺得腹中飢餓。
可等到她出來後,才反應過來她根本不需要有什麼不好意思,也不用糾結,因爲江昀野給她留了一張紙條,他去後山採藥。
時宛孜:“……”
晚上,時宛孜也沒有出門閒逛的愛好,她繼續在房間裏踩着縫紉機,做衣服。
等都要到了睡覺的時間,時宛孜也沒有聽見江昀野回來的聲音。
她打了個哈欠,上牀睡覺。
一夜好夢。
或許也不是太好的夢。
夢境裏,時宛孜就看見了江昀野汗津津的後背,在他身下,露出了一張佈滿了潮紅的臉,她看了清楚,是自己。
可能受了夢境的影響,時宛孜推開門時,臉上的溫度還有些持續走高。
她腦子裏還充滿着旖旎的色彩時,忽然這時候,時宛孜被一束淺紫色的花吸引。
江家這樣的老房子,每間房都一扇對着院子裏的窗戶,在巴掌寬的窗臺上,就放着一束新鮮的還帶着露珠的淺紫色的不知名的小花。
時宛孜看着突如其來的一抹亮色,眼中閃過歡喜。
從前她就是熱愛生活的人,雖然沒有時間像是退休的阿姨們一樣在陽臺上種滿鮮花,但是每次從學校回家,路過街邊的花店,她都願意給自己買一束花。種不好鮮花,買鮮切花裝點家裏,也是讓人感到愉悅的。
沒想到,來到這裏,她會收到這麼一束看起來可愛又野蠻生長的小花。
“姐姐,那是哥哥給你摘的花!”江青然蹲在水井旁邊刷牙,還糊着一嘴的牙膏泡沫,也不忘記大聲道。
時宛孜心裏其實早就有了答案,這麼早,家裏除了江昀野會做這種事情,還能有誰?聽着江青然的話,她臉上的笑意更濃,擡頭道:“我知道啦。”
洗漱後,時宛孜跟江青然面對面坐着喫早飯。
江昀野今天早上做的是鴨蛋卷餅,這鴨蛋還是綠殼的野鴨蛋,不是買的,而是江青然昨天去河邊的草叢裏蹲着人家野鴨子下蛋,然後趁着還熱乎時直接撈走 。
加了蔥花的鴨蛋雜糧餅,雖然麪粉沒有富強粉那麼精細,但江昀野在裏面還加了喫起來脆脆的的野菜,餅也攤得薄薄的,表皮還帶着一陣焦香,喫起來就格外的香。
加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鹹口皮蛋瘦肉粥,這頓早飯喫得讓人感到滿足極了。
時宛孜一邊喫飯,一邊看着對面的江青然。小姑娘喫得津津有味,看起來讓她也很有食慾。
“青然,你知道村子裏要辦學校嗎?”時宛孜開口問。
江青然頭也沒擡,“知道呀,不過我不去。”
時宛孜:“……”
她今天就是想問問江青然對上學的看法,結果都還沒有問出來,對面的小姑娘就一口告訴了她答案。
時宛孜也沒有說聽見江青然說不去上學就放棄,她好脾氣問:“爲什麼呢?”
江青然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隨後飛快說:“沒意思。”
時宛孜想了想,說:“在學校的話,你可以每天聽老師講故事,還可以跟同學們一塊兒玩,這怎麼沒有意思?難道青然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嗎?”
江青然皺了皺眉頭,“想聽故事,但是不想跟她們一塊兒玩。”
她也不是完全不想上學,但是一想到上學就會面對很多自己討厭的人,江青然覺得上學的吸引力對自己也就沒那麼大了。
時宛孜一聽江青然這話,微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江青然的意思。
江青然一愣,終於將自己的小臉蛋從大碗裏擡了起來。在她的嘴角處,還有一點點金黃色的蛋餅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裏滿是驚訝,“姐姐你也要去學校上課嗎?”
時宛孜不由莞爾,“對呀,給你們上課,你想來嗎?”
江青然的小臉上出現一抹濃濃的糾結,一方面她是想跟時宛孜在一塊兒,一方面卻又不想跟村子裏那些從前不喜歡她的人在一個教室裏上學。
時宛孜似乎看穿了江青然心裏的想法,她脣角微微拉平了些,看起來有些沮喪,“我也是第一次去給你們做老師,聽說村裏有的小朋友特別調皮,我一晚上都在擔心……”
沒有人比江青然更清楚同齡人會做什麼惡作劇,從前她就遇見過走在路上忽然有人朝着自己扔蚱蜢,還有人趁着她下河的時候將青蛙放在鞋子裏。一想到在她家的漂亮姐姐也可能會遭遇這些事情的時候,江青然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子豪情。
她倏然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在時宛孜面前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臉正氣,“姐姐你放心,我也去學校好了。這樣的話,你跟着我,我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之前她是懶得在學校裏跟那些與自己不對付的小屁孩們一起玩,何況,她也不知道學校裏的老師是誰。她從前也不是沒有遇見過村裏的大人對自己的偏見和討厭,她的力氣可以打過村裏百分之九十的同齡人,但是在對上成年人時,那點力氣就不足一提了。
但現在在學校裏的大人可是她姐!她不怕!
時宛孜臉上重新掛上了微笑,她看着豪氣沖天的對面的小姑娘,認真伸手:“那日後就請江青然小同志多多指教了。”
對於小孩來說,總是渴望成年人將她們也當做大人一樣對待。時宛孜這話顯然是讓江青然感到極爲愉悅,同時也讓她感受到了自己肩頭好像也能扛起擔子來。
江青然再一次在時宛孜面前露出了山大王的氣場來,“好說好說。”
時宛孜忍俊不禁。
晚上,等到江昀野回來時,時宛孜將這消息告訴了對方。
江昀野一愣,一邊洗手一邊轉頭看着時宛孜,“她願意去學校了?”
對於江昀野而言,着實有些令他意外。
時宛孜“嗯”了聲,“我在學校裏,不會讓她被人欺負的,你放心好了。”
江昀野聽見後,輕笑一聲。在男人背後,是紅彤彤的夕陽。這種時候,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從霞光裏走出來一樣,有些令人感到炫目。
“嗯。”江昀野的鼻腔裏發出低沉的迴應,就只有一個字,但裏面卻像是早就包含了濃濃的情緒,“宛孜一直很厲害。”江昀野輕聲補充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沒有再躲避,而是直直地看着時宛孜。
強烈而直白的目光,在這一刻幾乎快要將時宛孜灼燒。
而剛纔江昀野喊她的那句“宛孜”,更是讓時宛孜的耳朵有些發熱。
她當然記得在之前,江昀野可從來沒有這樣叫過自己。最近的一次,也是最開始的第一次,是在昨晚。
在那狹小的房間裏,男人從背後擁着她時,脣瓣貼着她的後頸,似親似咬,聲音沙啞地叫了她的名字。
時宛孜沒有回答,只是瞪了跟前的人一眼。
但是她不知道,就她這麼一眼,對於江昀野而言,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反而她這白裏透紅的臉蛋,再加上欲語還休的嬌嗔的眼神,讓江昀野渾身一緊,眼神也不自覺變得幽深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