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現在這樣,在時宛孜說完這話後,教室裏的一羣小蘿蔔頭們陷入了安靜之中。
他們多數人並不知道爲什麼江家的小丫頭是小地主婆,反正聽着家裏的大人說那是壞人,江家的兩兄妹都是不好的人,所以他們必須遠離,也要討厭他們。在這種潛移默化的教育裏,多數人都還沒有真正認識江青然,就先一步在心裏對她有了厭惡。
“沒有……”
忽然這時候,在時宛孜身邊傳來了小小的一道聲音,這是來自於剛纔跟江青然一同上講臺受到表揚的那個雙麻花辮的小姑娘。
時宛孜回頭,就看見那小姑娘有些怯怯地看着自己,然後又重複道:“沒有,江青然沒有欺負過人,她是好人,而且,從前我被人欺負的時候,她還出來幫過我……”
小姑娘像是有些不敢跟時宛孜對視,當時宛孜看過來時,她飛快低頭,小聲說。
她被同村調皮的男孩子扯過頭髮,那時候就是江青然忽然衝過來,一把就將欺負她的人給推進了泥坑裏,手裏還拿着一根玉米棒子,警告着對方不允許再欺負人,不然她見一次打一次。
只是她膽子很小,而江青然又不是那種喜歡對誰都露出笑臉的大姐頭,幫她解圍後,就瀟灑離開,不給她半點跟自己交談的機會。
雖然江青然可能不認可自己是她的朋友,但她心裏是偷偷喜歡江青然的。
有了這話,下面不少小蘿蔔頭也跟着點頭,尤其是這教室裏還有不少隔壁兩個村子的小孩子,他們離江家更遠,家裏的家長可能沒有當着孩子的面談及那麼多關於江昀野和江青然的事兒,自然對站在時宛孜身邊那個看起來英氣漂亮的小姑娘沒什麼牴觸。
時宛孜見狀,滿意點頭,“看來我們江青然小朋友還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小朋友,很有正義感呀。”
就算是江青然沒太明白什麼叫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是她知道“正義感”的意思,頓時一掃之前的緊張和憤懣,那張跟江昀野有六分相似的臉蛋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王富貴現在傻了眼,他不知道怎麼一下江青然就從了壞分子變成了有正義感的小同學,而且還拿走了時老師準備的獎勵。
時宛孜很快就讓兩個小同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有了這一出,接下來她授課時,教室裏很安靜,只有她在要求大家一起朗讀拼音時,下面的小蘿蔔頭們這才大聲開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爲了放在時宛孜講桌上的那一瓶糖罐子,幾乎所有的小蘿蔔頭們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次齊聲朗讀的聲音,都直接壓過的隔壁班的聲音。
因爲是村子裏自己辦的小學,再加上農忙月也快要到來,所以學校裏只是上半天課,下午的時候大家都要回家去幫忙幹活兒。
時宛孜在上午的課程結束之前,點名了十來個小蘿蔔頭的名字,發了糖和髮夾。
這十來個小蘿蔔頭都是今天在課堂上舉手發言次數最多的小同學,自然得到了時宛孜的獎勵。
而那些沒有得到獎勵的小蘿蔔頭們,一個個在放學時,都恨不得明天趕緊到來。
誰不想要被溫柔又漂亮的時老師表揚呢?誰不羨慕同伴手裏甜滋滋的糖果和好看的髮夾呢?
所以,當中午放學時,時宛孜剛走出教室,準備跟江青然和吳佩妮一起回家時,身後一羣小蘿蔔頭們紛紛跑出來,跟在她身後,戀戀不捨跟她揮手道別——
“時老師再見!時老師,明天我會早點來教室的!”
“時老師,時老師明天見!”
“時老師下午可以上我家來玩嗎?我家裏也有糖呢!”
時宛孜好笑回頭,耐心地一一回復那些現在主動跟自己打招呼說再見的小蘿蔔頭們。誰知道這些纔跟她相處了半日的小蘿蔔頭們,還特意送了她半程路,最後還是跟在時宛孜身邊的江青然受不了了。
一股子危機感油然而生。
“你們怎麼還跟在我們身後?回去回去喫飯了,趕緊的。”江青然一臉深沉地看着身後的一羣同學,齜了齜牙,“難道你們還想去我們家喫飯?”
本來跟在時宛孜身後的一羣小蘿蔔頭們還理直氣壯,但現在聽着江青然這麼說,好像他們就是因爲嘴饞纔跟着時老師的一樣,頓時氣悶。
“江青然你胡說!我們纔沒有想要去你們家蹭喫的呢!”
“就是就是!”
江青然抱着自己的小胳膊,微微擡了擡自己的下巴,那樣子看起來更有大姐頭的味道了,那睥睨的眼神簡直被她拿捏得穩穩的。
“那你們是爲了什麼?”江青然問。
爲首的是個小男孩,剛纔就因爲江青然的揣測漲紅了臉,現在聽着江青然的質問,那張臉好像變得更紅了。
他囁嚅着開口:“我們,我們就是想送送時老師。”
他今天就是拿到了時宛孜給的獎勵的其中一名學生,那枚甜滋滋的水蜜桃的糖果的滋味,現在都還停留在他的心頭。
“我們就是喜歡時老師!”在爲首的男孩子身邊,有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姑娘,脆脆開口。
江青然臉色更黑了。
果然,她就知道這些人是想要來跟她爭寵的!
就在江青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再把人趕走時,時宛孜輕笑一聲,走了過來。
“我也喜歡你們啊,但是現在這個時間,大家是不是都應該回家先喫飯啦?”時宛孜聲音溫和道,“小孩子不按時喫飯就長不高的,明天我們再見好不好?”
爲首的男孩子被時宛孜一看,就只顧着乖乖點頭,“我們聽時老師的話。”
時宛孜衝着他又露出了一個讚賞的笑容,“這就對了嘛!”
等到看着身後的一羣小尾巴終於消失在路的盡頭,吳佩妮上前一步,攬住了時宛孜的肩頭,“宛孜,你厲害。”
她現在的樣子像是被誰吸乾了陽氣,“對付我那班上的一羣不聽話的小鬼,我簡直頭都大了。”吳佩妮說,然後極爲好奇地看着自己好友,萬分不解地問:“你究竟有什麼本事讓他們對你這麼言聽計從?”
上午她在另一半禮堂時, 就聽見旁邊的教室裏傳來整整齊齊的朗讀拼音的聲音。後來等到放學時,又看見時宛孜班上的那羣學生,一個個喜滋滋地去她面前跟她說再見,看起來簡直聽話極了。
吳佩妮心裏羨慕,她一上午就只是爲了糾正班上那些簡直有多動症一樣的小學生的坐姿,都已經心力交瘁。準備好的教案,今天上午竟然一點都沒有用上。
幸好還有教鞭,可以震懾一下學生。
但現在,她看着被時宛孜教育得服服帖帖的一羣小蘿蔔頭們,吳佩妮感覺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時宛孜聽見這話,“就跟他們講道理啊,這些都是已經開始懂事的小孩,跟他們好好說明白,都會懂事的。”
吳佩妮:“……”
真的嗎?怎麼她做起來就那麼難?!
“不行不行!”吳佩妮一把挽着時宛孜的胳膊,“你必須跟我說說,你上午都做了什麼,我也要學一學……”
緊跟在時宛孜身後的江青然見到這一幕,有些無奈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蛋。
她趕走了一羣小的,怎麼在她時姐姐身邊,還有個大的?
她可真是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