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醋】

    這話頓時惹得另外兩人對她目光掃視。

    時宛孜哈哈笑出聲,“說點正事兒。”時宛孜正了正神色,“你們看夏天來了,這雨季也要跟着來了。村子裏的那些小蘿蔔頭們,最近都喜歡去河邊玩,這總歸是一個隱患。”時宛孜拿着江青然舉例子,平日裏江青然很聽自己的話,但這一次去跟小夥伴們一起玩水,大家都去,就她不去的話,這就顯得不合羣。江青然好不容易感受到了跟小夥伴們一起遊玩的樂趣,現在自然捨不得又回到從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所以,時宛孜說了好幾次,她還是偷偷跟着同齡人去了河邊。

    這讓時宛孜很擔心。

    陳清雨:“啊?他們其實也有分寸的,我看都只是在河牀邊上,沒有去水流湍急的地方。其實我們家那邊,每年夏天的時候,也有人去河邊游泳,這應該還好吧?”

    吳佩妮是比陳清雨想得多一點,“水火無情,沒出事的時候還好,出事的時候那就不是受點傷,很多時候都是要人命的。我覺得宛孜說的不錯,而且,村子裏的那些大人,平日裏也喜歡在河邊洗衣服,還有洗菜的,這給那羣孩子們做了個不好的帶頭。夏季是汛期,容易引發山洪泥石流滑坡等等自然災害,現在對村裏人先進行教育,倒是有備無患。”

    時宛孜聽着吳佩妮的話,滿意給了對方一個眼神,她其實也就是表達這個意思。

    本來還不大放在心上的陳清雨,在聽完兩人的對話後,忽然意識到這好像真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所以我想着不然就從這周開始,給學生們先講一講洪水泥石流的這些自然災害的可怕之處。他們只聽過名字,沒有真正瞭解過這樣的自然災害,很難形成具體的認知,感到恐懼。”時宛孜說。

    吳佩妮點頭,“好,我看可以。我想到從前我在上學的時候,老師也會說讓我們不要下河游泳,但這幾乎沒什麼用。老師也只是隨口一提,學生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如果我們要做的話,我們可以每天在放學之前都叮囑一遍,一來二去,就算是第一次第二次學生們不聽,沒有放在心上,但是聽多了,肯定腦子裏還是會有意識的。”

    “可以,還有一點,我覺得可以發一份‘告家長通知書’。”時宛孜說。

    “這是什麼?”陳清雨第一次聽說,好奇問。

    這其實是時宛孜想到自己上輩子上小學的時候,每次到了節假日放假之前,學校的老師都會發一張像是傳單一樣的東西,讓她們帶回家,叫大人簽字,然後上學的時候老師又會收起來。

    這是學校告訴家長讓家長在假期管好小孩,不要出現下河游泳這種危險活動。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孩子還是出了什麼事情,學校也是盡到了提醒的義務,家長到時候後悔,或者說想要訛上學校,學校這邊也有證據。

    時宛孜雖然沒有想到訛人賠償這麼遠,但她覺得這是給所有的家長提個醒的好機會。

    家長重視,老師重視,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們這纔會真正放在心上。

    時宛孜解釋完後,陳清雨和吳佩妮都覺得這辦法不錯。

    “我看行。”吳佩妮說,“還有一種像是王招娣這樣的情況,她沒有在學校上學,每天有大把時間在外面遊蕩。我看,我們還可以借用村子裏的喇叭,將這種自然災害廣而告之,村民們主動引起重視。”

    大家都覺得不錯,時宛孜和吳佩妮都是行動派,說幹就幹。

    而陳清雨到了時間點,也要去準備上工。

    在院子裏就只剩下了時宛孜和吳佩妮兩人時,她們就直接拿着紙和筆, 一個開始寫告家長通知書,一個開始寫廣播材料。陳清雨在離開的時候說了,她下午去地裏的時候,會幫着她們問問村長和支書的意見,如果可以的話,她晚上過來告訴她們可以使用廣播的時間。

    時父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自家女兒和她的朋友在一起認真書寫着什麼東西的樣子。

    時宛孜聽見動靜,擡頭,叫了一聲爸。

    時父“嗯”了聲,走過來,“在工作?”

    時宛孜搖頭,“也不算是工作,就是想着這不是夏天來了嗎?山裏的雨水挺多的,村子裏的人平日裏又很喜歡去河邊洗衣服洗菜什麼的,小孩子也喜歡去玩水,我們覺得這有安全隱患,在寫點措施。”

    時父“哦”了聲,他工作跟宣傳科沒什麼關係,但平日裏也會收到不少宣傳科發來的文件,像是防蟲防疫,防火防盜等等,對於公文時父很熟悉。所以當時宛孜寫完後給他看了看時,他很有效地指出了幾點用詞,修改之後看起來更加官方。

    “做的不錯。”時父沒想到短短几個月時間裏,時宛孜來了鄉下後,倒是成長得很快。像是山洪避險這種事情,理應是大隊上或者公社裏安排下來。不過考慮到現在已經進入了農忙月,大家都在忙着收割糧食什麼的,反而沒什麼人重視這樣可能幾年十來年纔出現一次的地質災害。

    時父的表揚,讓時宛孜還有點不好意思。

    吳佩妮沒在院子裏待太長時間,她知道時宛孜跟時父肯定還有不少話要說,自己這麼個外人在這裏不合適。

    吳佩妮很快就離開了,時宛孜跟時父坐在涼牀上躲在蔭處,周圍時不時有微風吹拂而來,在夏日裏又不會讓人感到炎熱。

    時宛孜抄寫着通知書,現在沒有打印機,那麼多學生,要每人手中各一份通知書,只有她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手抄。她一邊抄寫,一邊道:“爸,今天晚上你就睡江昀野那屋子,他走之前都跟我說好了。房間裏有乾淨的被套,你們要走,就明天上午再走吧。那個王叔和劉叔,就只有先在雜物間將就一晚上了。我不知道您這一來,還帶了兩人,沒準備那麼齊全。”時宛孜說。

    王叔是司機小王,劉叔就是一直跟着師父的那個話不多,而且面色看起來就很嚴肅的祕書劉愛民。

    時父樂呵呵道:“你還安排上了?”

    時宛孜:“這不是應該的嗎?”

    聽着時宛孜這話,時父再一次覺得自家女兒是真的長大了。從前時宛孜就是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吃了多少虧。

    “那江家的小子,就那麼好?”時父想了想,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的話。

    其實他一直都想跟時宛孜好好談一談江昀野,但他又怕女兒會不高興,所以一直都忍着沒吭聲。現在時宛孜既然主動提了起來,時父也順勢問了兩句。

    如果這一次過來,他見到人也還好一點。可惜這小子跑得太快,人不在村裏,就算是時父有心想要考一考自己這未來的女婿,也沒地方使。

    時宛孜低着頭還在抄寫着通知書,“他是挺好的呀,反正到時候我帶着他回家給您看看,您就知道了。”

    時父:“……”

    可能就是因爲聽見時宛孜說要帶着江昀野回家,他忽然覺得心情有點不好了。或者說,他在知道了自家小女兒在村子裏交往了個對象後,心情一直不太好。

    自己養了十多年的水靈靈的小白菜,就要被一個素未謀面的臭小子佔爲己有,他能高興得起來嗎?

    “這都琢磨着要帶回家了?”時父沒忍住,酸溜溜地問了句。

    時宛孜後知後覺意識到親爹好像是有點喫醋了,她一愣,隨後心裏忍不住想發笑。 她放下了手中的筆,擡頭看着時父,“不管我找什麼對象,不都應該讓爸您掌掌眼嗎?您說不行的,我肯定不要,必須您說了算!”

    時宛孜這話,當然是有那麼些在哄着老爹的意思。

    但很有效。

    在時宛孜說完後,時父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好看了起來。

    “沒錯。”時父又覺得自己行了,“現在這些年輕的男孩子啊,有的花花腸子多着呢。你這麼個小姑娘,最是容易被人騙了。到時候就帶着人來家裏,爸爸給你看看!哪個臭小子敢欺騙你感情,爸爸給你做主!”

    時宛孜抿嘴笑,“好呀。”

    時父工作繁忙,能抽出時間特意從首都來到果子溝大隊這麼個山旮旯裏,已經算是極爲不易。第二天一大早,即便是時宛孜再怎麼捨不得,她也只能站在村口,看着時父一行人坐上了小汽車,漸漸離開了村子。

    時宛孜站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在她的衣服口袋裏,還有時父在臨走前給她塞的一大筆錢和票證。

    時宛孜收回目光,轉過身,朝着禮堂走去。

    她的學生們大約是在昨天晚上回家後,聽到家裏人說時老師的父親坐着小汽車來接她回家了,所以當時宛孜今天一回到教室裏後,就聽見教室裏的這一羣小蘿蔔頭們發出了歡快的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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