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宛孜點頭。
然後她就看見跟前的小姑娘期待地看着自己,問她能不能去找她母親。
時宛孜心裏嘆了一口氣,她想說王招娣這時候去找她母親,可能落不得什麼好。可是小姑娘現在知道自己還有親人在世上,哪裏會想那麼多,只想去自己母親身邊。
時宛孜面上沒露出分毫心底的情緒,她從衣服裏拿出一顆水煮蛋,“走吧,我帶你去。你還沒喫飯吧?先喫個雞蛋墊墊肚子。”
當時宛孜帶着王招娣重新回到大隊長家門口時,這邊的人果然還沒有走。
不過現在的情況變成了錢曼跟王家嬸子對峙的場面。
大隊長算是個麪糰子脾氣,可是錢曼卻很爽快火爆。
她原本是考慮着王家的沒了老公和孩子,心軟讓一步,讓自家當家的喫點虧,受點罵也沒什麼。可是眼看着王家的越來越離譜,還說什麼要一命償一命的話,錢曼就忍不住了。
時宛孜還沒有走近,就聽見錢曼的聲音穿過雨簾,傳了過來——
“你還真是好意思啊你!我家老趙昨夜是冒着多大的雨去你們家,帶着人幫你們搬家,你們自個兒不願意離開,嫌麻煩,還把我家老趙逮着懟了一通,現在你倒是來怪上我家啦?你良心那是被狗吃了?!”
“自作孽,還要讓我們老趙給你們家償命?我呸!就算是你今天把公社的書記叫過來,我也不信你還有理了你!”
“依我看,我們家老趙就不應該昨晚去你們家勸說,好心還被你訛上了?你想得美你!”
錢曼嬸子顯然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她平日裏都能爲了自己三個女兒跟村子裏說閒話的人吵起來,現在王家的竟然這麼給自家潑髒水,她怎麼可能忍得了?
時宛孜下意識的想要捂住身邊小姑娘的耳朵,但是沒想到王招娣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堅強,或者說,早就習慣了。
王招娣快步走到了錢曼跟前,就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好像一下就長大了。
“錢嬸,對不起。”王招娣聽着剛纔自家親媽說的要賠償那些話,都覺得臉紅得不行。如今她親孃被人教訓,王招娣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她現在站出來主動認錯,也是想要儘早平息這一場糾紛,“昨晚大隊長來了我家,想要我們全家都搬去學校避難,但是我爸媽都不同意。這都是我們自找的,跟大隊長沒有關係,我媽現在是糊塗了……”王招娣認真道歉。
她這話還沒有說完,原本坐在地上的老王家的媳婦兒這時候忽然站起來,一把扯住了王招娣的頭髮,像是找到了什麼可以隨便發泄的渠道,惡狠狠地咒罵着:“你這個死丫頭說什麼你!好哇,你昨天晚上自己跑出去,你就很高興了是吧?你是不是就盼着你老子老孃去死呢!你怎麼這麼歹毒!現在竟然還敢幫着外人說話?我說就你這麼個死丫頭沒安好心,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你現在是知道你弟弟沒了你就高興了吧?你這個死丫頭,真不是人!”
王招娣被冷不丁扯了個倒仰,直接摔在地上。
眼看着老王家的媳婦兒就要對自家閨女動手,圍觀看熱鬧的村民們這時候可沒辦法再坐視不理,紛紛上前攔住了老王家的媳婦兒,又有人將王招娣從地上扶了起來。
錢曼本來還想再罵上幾句,可看着一旁紅着眼睛可憐的王招娣,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熄了火。
“就是,我看老王家的,你這又是何必呢?人啊,要朝着好處想一想,家裏現在不是還有個閨女嗎?日後跟閨女好好過日子吧。”
“就是就是,我看你閨女都比你懂事兒。”
“這山洪來得這麼快,你也不能怪到你閨女頭上啊。真要怪的話,那不是還應該怪你們自個兒?現在有時間在這兒鬧,還不如好好照顧閨女。”
當山洪才爆發出來時,村子裏的人聽了王家的遭遇後,自然是感到惋惜心痛的。但是經過一早上老王家的媳婦兒這麼一鬧,那不少人心裏也是有了很多想法。
如果老王一家就只是因爲突發意外的山洪遭難,村子裏的大家肯定是要同情一番。可是現在誰都知道是大隊長昨天晚上親自帶着人去幫忙搬家,勸說在河道兩邊的村民去學校的教室裏避難,但被老王家拒絕。現在出了事兒,老王家的媳婦兒卻要倒打一耙,誰心裏沒桿秤啊?
王家嬸子現在被衆人指責時,頓時就像是失去了支柱。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腦子裏似乎還回蕩着昨晚大隊長帶着人來她們家時說的那些話,可是她和她男人都沒當回事兒,如今遭了報應。
本來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次山洪,但最後這個家裏就只剩下了她和大女兒,這能怪誰?
王招娣看着自己母親坐在地上忽然不吭聲,正猶豫着是不是要將人從地上攙扶起來,至少不能讓她再留在大隊長家門口撒潑。這鬧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以後都還在一個村子裏,叫人怎麼看?
可王招娣剛擡腿走了兩步,就聽見一陣痛哭聲。
“我的兒啊!”
王家嬸子痛哭出聲,如果不是因爲昨晚她們自己嫌麻煩,是不是就不會是眼下這樣的境況
“都是我害了你啊!”
王家嬸子的聲音傳得很遠。
時宛孜將王招娣送到了這邊後,很快就跟着吳佩妮離開了。
在路上,吳佩妮跟時宛孜擠在一把傘下,跟她說着村子的情況。
“……王家的人大家都知道肯定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不過村民們還是有在河道旁邊找着人,萬一就有運氣好的呢。然後就是魏雅雯,已經被人送去了公社的衛生站,但是我看她那情況,估計也不怎麼好,今天早上的時候,我還聽人說她好像是在發燒。”
時宛孜點了點頭,昨天晚上事發突然,村子裏幾乎算是沒什麼醫療資源,魏雅雯就算是被挖出來,但傷口得不到處理,只有憑着自己的身體素質硬抗。
“現在這山路也危險。”時宛孜有些頭疼說,“我去廣播站的時候,說電話也斷了,打不出去。”
時宛孜那時候幾乎是立馬想到了江昀野。
如果江昀野沒有聽見村子這邊的風聲也還好,反正她也沒有出事,還將江青然也看顧得好好地。但她就是怕江昀野聽到了消息,但又趕不回來,就要着急擔心。